幾百裡路的追蹤,锲而不舍的複仇,精準地找到我的家門。
那份執着得近乎瘋狂的恨意,并非指向我這個人,而是指向我身上這件無意中得來的戰利品。
這應該是它至親的遺骸吧?
我顫抖着手,在宋晶晶和飼養員的注視下,小心翼翼打開了籠舍外部一個專門遞送物品的窗口。
将那塊小小的,溫潤的骨頭,輕輕推了進去。
骨頭落在籠舍内鋪着的幹草上。
那隻狂暴的藏馬熊瞬間安靜了。
它龐大的身軀小心翼翼匍匐下來,極其珍惜地觸碰着那塊小小的骨頭,喉嚨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
然後,它用兩隻前掌,将那骨頭攏在胸前,整個身體蜷縮起來,将頭深深埋了進去。
肩膀劇烈地聳動着。
那塊骨頭,大概曾是它血脈相連的至親身上的一部分。
是幼崽?是伴侶?或者是生養它的母親?
真相已随着多年前那場暴風雪,永遠埋藏在了藏區的雪山深處。
動物園進行了徹底的整頓,所有的防護措施升級到了最高級别。
賀斌被轉入了市裡最好的精神康複中心。
醫生說,他受了極度驚吓和精神創傷,康複之路漫長且未知。
他見到我時,眼神偶爾會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的熟悉光芒,但很快就會被更深的恐懼和茫然淹沒。
他不再記得那隻熊,也不再記得那場驚心動魄的逃亡。
他甚至,不太記得我了。
看他蜷縮在病床上,對窗外飛過的鳥都驚懼不已的樣子,那個曾與我争吵打鬧,計劃着未來婚禮的男人,已經徹底消失了。
我平靜地取消了婚約,将戒指退還給了賀家。
沒有歇斯底裡,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深深疲憊。
我以最快的速度搬離了那棟公寓的23層。
那扇曾阻擋過死亡的門,以及回蕩過藏馬熊敲門聲的走廊。
每一個角落都在午夜夢回時化作夢魇,将我拖回那個充斥着血腥味的絕望淩晨。
那塊曾引發一切災禍的熊骨,被我鄭重委托給宋晶晶,交還給了動物園。
如何處理,由他們決定。
它不屬于我,它的歸宿應該在它同類身邊,無論以何種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