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國輝臉上的溫雅僵了一瞬,放低聲音道:“過去之事是為父糊塗,如今你既能得裴大人照拂,又在翰林院嶄露頭角,為父”
“為父是想借我攀附裴家,還是看中了翰林院的差事?”沐梓音截斷他的話,餘光瞥見玥兒揉着眼睛往她這邊瞧,奶聲奶氣喊了句:“沐阿姨,我們快進去吧,快遲到了。”
沐國輝見狀,臉上的尴尬更甚,搓着手道:“梓音啊,你祖母七十大壽在即,沐家阖府都盼着你回去”
“我已是被棄的下堂婦。”沐梓音抱着玥兒後退半步,避開他伸來的手,“按規矩,連族譜都該剔除名字,何談阖府相盼?”
她頓了頓,忽而輕笑,“不過父親既如此盛情,倒不妨說說這壽宴之上,我是以裴家座上賓的身份去,還是以棄女的身份去?”
這話如同一記耳光甩在沐國輝臉上,這般算盤打得精,卻被她毫不留情戳破。
他漲紅了臉,張了張嘴卻無話可駁。
沐梓音面不改色颔首道:“沐大人若是為壽宴請柬而來,便請回吧,近日小女要整理經史典籍,恐無暇顧及旁事。”
沐國輝僵在原地,看着女兒抱着裴家小女轉身的背影,袍袖下的手指攥得發白:“梓音,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縱然是為父以往對你确實不夠關愛,但也不至于被你如此看待,若非我這位父親贍養着你,你又何德何能有此才能,有此作為!做人,可莫要忘恩才是!”
沐梓音聞言猛地轉身,鳳目含霜,懷中的裴瑩玥也被這陡然升高的聲線驚得瑟縮了一下。
“忘恩?”她冷笑出聲,一步一步逼近沐國輝,字字如刀,“當年您将年僅八歲的我丢在道觀山門前,任由我在雪地裡跪了整整一夜,若非是路過的大師将我救下,隻怕早就是黃泉中的一抹冤魂,那時可曾想過‘恩情’二字?如今見我有了立足之地,便想把往日種種一筆勾銷,天下哪有這般便宜的事!”
沐梓音周身寒意四溢:“沐大人若是再這般胡攪蠻纏,莫怪小女報禮部,讨個為尊者不慈,為父者不義的說法。”
她的聲音低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沐國輝不由得後退半步,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沐梓音從袖中掏出那封壽宴請柬,輕輕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這請柬,您還是拿回去吧,沐家的熱鬧,我怕是湊不上了。”
沐國輝盯着石桌上的請柬,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狼狽地轉身離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沐梓音深吸一口氣。
晨風吹過翰林院檐角的銅鈴,叮咚聲裡夾雜着裴瑩玥奶聲奶氣的催促:“沐阿姨快走呀,父子說今日要教我認甲骨文呢!”
沐梓音低頭看向裴瑩玥,心頭那點因沐國輝而起的郁結頓時散了幾分。
“好,我們快進去吧!”
沐梓音牽着裴瑩玥進去,與此同時,陸方洲也牽着陸衍衡進來。
男人今日的精神狀态似乎比之前要好一些了,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頭發也高高束起,恢複了往日的一絲翩翩公子的風度。
甚至,還非常自然地與她打了招呼,道了句:“沐小姐來得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