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兵荒馬亂的夜晚,搶救一直持續到淩晨。
在手術同意書時,詹曉雲半跪着扯着向遠的衣服,怎麼都簽不下去。
面對那長長的各種各樣的危險,她的眼都花了,眼淚像水一樣地倒下來,手腳發抖。
“怎麼辦,我害怕,這什麼意思,是說小寶很危險嗎?多危險,我不簽,妹夫,求求你一定要救一救小寶,求你了。”
詹青青的姐姐詹曉雲手腳俱軟,松開了向遠的衣服,驚恐萬分。
“我的流程是,必須要取得家屬的簽字,我們才能進行搶救,假如你簽字,就意味着你放棄了對他的治療。”
詹曉雲仿佛完全聽不到向遠的話,隻顧嘴裡念叨着救一救之類的話。
向遠将目光擡向詹青青。
“不簽字我們沒有辦法進行後續的工作,盡管我們已經采取了緊急措施,但進一步的手術還需要簽字,所有的風險确保已經告知,畢竟手術很倉促,手術時間恐怕隻能安排在今天的加急台,具體時間未定,請家屬趕緊商量好。”
向遠将手術同意書往前遞,但沒有人接。
向遠的眼睛定定地看向詹青青。
詹青青如針似火,她無助地接過單子,僅僅是看了幾行,腿就開始發軟。
“請你勸一勸家屬,家屬不簽字,我們無法進行下一步動作。”向遠後退一步,頭移了一下,示意跟在後面的王傳明上前。
“醫生,妹夫,向遠,你别走,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救寶兒,我千裡迢迢趕回來,就是因為你,我聽不懂你的話,你可不可以仔細說說,現在什麼情況?”
詹曉雲一見向遠要走,忽然就醒了一樣,半分不提簽字的事,隻一味地向前撲着,王傳明隻得上前擋着她。
隔着不遠的距離,詹青青看到向遠的臉掩在口罩下面,那眼神是冷靜還是冷漠?她看不出來。
隻聽到他說,“現在不是在讨論這個的時候,如果仔細說起來,我需要說很久,但我現在沒這麼多時間,馬上就要四點了,已經排期的手術有兩個,我需要準備充足的體力去應對,很抱歉,這裡最多隻能給你們十分鐘的考慮時間。”
他的眼睛有紅血絲,但說話依然冷靜清晰,感覺沒有動用半分的情緒,可是為什麼這樣的向遠,在詹青青看來,是完全把自己當成了陌生人一樣呢。
向遠看了她一眼,迅速往門内撤去,王傳明已經走上前來了,他攔住詹曉雲,對着詹青青說,“您好,請您盡快簽字。”
詹青青手拿着單子,怔怔地看着向遠出去的方向,心裡宛如破了一個洞。
她沒見過向遠,難道他對病患的家屬一直是這個樣子的嗎?
在過去兩人感情好的時候,兩個人不是沒有聊起過彼此的工作,向遠對于醫患關系,說了很多,他是怎麼樣從無限共情患者和家屬,到後來慢慢地隔離和拒絕靠近的,那時候他是怎麼說的?
好像說的是:因為他們可以拼命的悲傷。
而自己需要執刀救人,半分的動容都可能引起手術刀的偏離。
然而到底隻是兩人私下的耳語,如今這份冷漠、疏離用在了自己身上,那眼裡仿佛從來不曾認識自己一般。
可是連悲傷或是心疼的時間和空間都不夠,詹曉雲雙手拉着自己,赤紅的雙眼,絕望地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