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一直沉默的孟朗,他上前兩步,看着自己醜态百出的父親,眼裡滿是失望,“我外公和舅舅才不像你一樣呢,我娘在他們眼裡是很厲害的人。”
“朗朗兒?怎麼是你?”孟昭此時的酒也醒了大半。
孟朗站在雪地裡,脊背挺得筆直,像株被寒風磨砺過的翠竹。
他看着孟昭震驚的臉,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别人的事:“我怎麼不能在這?來看爹的好日子,看爹怎麼靠别人的臉面撐場面,看爹怎麼把棄妻當本事。”
“你放肆!”孟昭又驚又怒,酒意徹底醒了,“誰讓你這麼跟我說話的?李暮雲就是這麼教你的?教你忤逆父親,教你胳膊肘往外拐?”
“娘教我,做人要知好歹,要懂廉恥。”孟朗擡眼,目光直直撞進孟昭眼裡,帶着冰碴似的冷,“她教我,女子也能靠自己立足,不必依附男人;她教我,父親若不慈,兒子不必愚孝。這些,爹你教過我嗎?”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你隻教我‘讀書要争氣’,可你自己呢?靠攀附權貴續弦?”
孟昭被問得連連後退,踩在雪地裡踉跄了幾步。
他看着兒子陌生的眼神,那裡面沒有半分孺慕,隻有失望和鄙夷,像無數根針,密密麻麻紮進心裡。他張了張嘴,想罵逆子,可對上孟朗坦蕩的目光,那些話竟卡在喉嚨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李家怎麼就不能信娘?”孟朗繼續道,聲音裡帶着壓抑的委屈,“外公說,娘當年陪嫁的鋪子,在她手裡三年翻了兩倍利;舅舅說,娘算的賬比賬房還清楚。是你自己眼瞎,看不見她的好,隻當她是後宅裡隻會生兒育女的擺設!”
沈歲歲在一旁聽得解氣,偷偷拽了拽沈清晏的袖子,小聲道:“表哥說得真好。”
沈清晏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孟朗身上,帶着幾分贊許。這孩子,總算徹底醒了。
孟昭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看着孟朗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卻更正直的臉,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他一直以為孟朗是個怯懦的孩子,卻沒料到,這孩子心裡跟明鏡似的,什麼都懂,什麼都記得。
“我我是你爹!”孟昭最後隻能搬出這層身份,聲音卻虛得像紙糊的。
“爹?”孟朗笑了,笑意卻沒到眼底,“你隻給了我性命,卻沒盡過一天當爹的責任。從今天起,你是孟昭,我是孟朗,咱們兩清。”
說完,他轉身,對着沈清晏和沈歲歲微微躬身:“王爺,表妹,我們走吧。”
沈清晏點頭,率先邁步。沈歲歲沖孟昭做了個鬼臉,蹦蹦跳跳跟上。孟朗跟在最後,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饒是孟朗堆父親的時候如何堅定,可是看到母親後,他卻紅了眼睛。
李暮雲笑着摸了摸他的頭,“怎麼哭了?歲歲在呢,豈不是讓歲歲笑話你這個表哥了?”
“表哥,這沒什麼可哭的,爹爹不好咱們就不要了,大不了再選一個。”
這方面,沈歲歲可是很有經驗的。
其實孟朗比自己好多了,自己可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才認清了渣爹的真面目。
而他不需要,而且,他還有個那麼疼愛他的母親。
李暮雲對着沈清晏和沈歲歲微微點了點頭,她一直以為要保護兒子,卻不知,讓他面對,未嘗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