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越過了頭頂,開始向西偏移。
它烤着大地,卻烤不幹城牆上早已凝固成暗紅色的血迹。
耶律洪的第二波攻勢,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兇猛,也都要聰明。
黑汗人不再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一窩蜂地沖向火海。他們驅趕着更多的奴隸,讓他們扛着巨大的、浸滿了水的濕牛皮和沙袋,沖在最前面。奴隸們哭喊着,在督戰隊的刀鋒逼迫下,沖向那些仍在燃燒的區域。
沙袋被扔進火裡,濕牛皮被覆蓋在火焰上,升騰起嗆人的濃煙。雖然依舊有無數人倒下,但那道不可逾越的火牆,竟真的被他們用血肉和沙土,硬生生撕開了一道道口子。
後續的黑汗精銳,則頂着一人多高的巨型木盾,結成密集的盾陣,踩着同伴的屍體和被撲滅的火焰,緩慢而堅定地,再次逼近了城牆。
“放箭!射死他們!”城頭的守軍軍官嘶聲力竭地吼着。
但這一次,箭雨的效果大打折扣。陸氏鋼打造的破甲箭雖然依舊鋒利,卻難以穿透那經過特殊加固的、厚達半尺的巨盾。
“猛火油!再給我燒!”趙惟立雙眼赤紅,親自指揮着“朔風”的噴射。
火焰巨龍再次咆哮而出,但黑汗人早有準備。他們頂着盾牌,硬扛着火焰的燎燒,雖然傷亡慘重,卻依然有悍不畏死的勇士,沖破火線,将一架架沉重的攻城梯,再次搭上了牆垛。
戰鬥,進入了最原始、最血腥的絞殺階段。
城牆之上,喊殺聲、兵刃碰撞聲、骨骼碎裂聲、臨死前的慘叫聲,彙成了一曲地獄的交響樂。
一名破虜營的士兵,手中的橫刀剛剛劈開一名敵人的喉嚨,側面便有另一把彎刀砍來。他下意識地用手臂去擋,鋼制臂甲發出一聲刺耳的響聲,擋住了這緻命一擊,但巨大的力量依舊讓他半邊身子發麻。不等他緩過氣來,第三名敵人已經嚎叫着撲了上來。
雙拳難敵四手。
即使裝備了神兵利器,但面對潮水般無窮無盡的敵人,守軍的體力正在被飛快地消耗。
陸遠站在望樓之上,臉色無比凝重。他手中的令旗不斷揮舞,冷靜地調動着城牆上的每一分力量。
“南段!南段的滾石用完了!請求支援!”
“北段出現缺口!破虜營三隊,立刻給我堵上去!”
“傷兵!快把傷兵擡下去!輔兵營的人呢!把箭矢和火油補充上來!”
他的大腦,像一台高速運轉的精密機器,處理着從戰場各處傳來的海量信息。他知道,朔方城的防禦,已經到了一根弦所能承受的極限。
“大人!西門樓快頂不住了!他們有三架雲梯同時搭了上來,趙将軍被纏住了!”一名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跑來,聲音裡帶着哭腔。
陸遠瞳孔一縮,他立刻拿起望遠鏡,望向西門樓。隻見那裡已經成了整個戰場最血腥的旋渦。趙惟立如同戰神一般,渾身浴血,手中的鋼刀翻飛,死死地守在最前面。但圍攻他的黑汗精銳,足有數十人之多,其中不乏百夫長級别的悍将。破虜營的士兵雖然勇猛,但也被數倍于己的敵人死死纏住,根本無法脫身。
再這樣下去,西門樓的防線一旦被撕開,黑汗大軍就會像決堤的洪水,湧入城中。
“黑皮!”陸遠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在!”
“去,把我們最後的‘大家夥’,給我擡一個過來!”
黑皮心中一凜,他知道,總造大人要動用那最後的、也是最強的底牌了——“天罰神雷”。
很快,一顆沉重的、黑乎乎的鑄鐵罐子,被四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擡了過來。
陸遠親自接過火把,點燃了那根粗壯的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