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望向病房裡那個依舊昏睡、呼吸微弱的身影,
“做!這手術必須做!”
孟遠嗓子發幹,聲音卻跟砸地上的石頭似的,硬邦邦的,帶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勁兒。
“後頭的錢我來弄!”
劉醫生瞅着眼前這個也就十八九歲的後生,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褂子還沾着路上的土沫子,
可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裡頭,像是燒着兩團火,紮人得很。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啥,最後還是化成一聲歎息,點了點頭:
“行!我這就去安排!你趕緊把錢交了,别耽誤事兒!”
孟遠二話不說,扭頭就往繳費處跑。
懷裡那沓子用汗衫裹了一層又一層的錢,掏出來的時候還帶着體溫。
六千塊,厚厚的一摞大團結小團結(10元、5元、2元、1元面額),
當他點給窗口裡,那個戴眼鏡的幹瘦女人時,孟遠的手指頭尖都在抖。
拿到那張蓋着紅戳子的繳費單,紙片子輕飄飄的,可在孟遠手裡沉得像塊鐵。
劉醫生的話還在耳朵邊嗡嗡響:
“後頭的感染、排異、營養還得要一大筆錢,搞不好比手術費隻多不少”
隻多不少!
這剩下的幾千塊從哪兒摳出來?
光靠他一個人收破爛、拆馬達、積攢那點銅粉銀粉,累死累活,猴年馬月才能湊夠?
必須得把攤子鋪開!得有地方!得有家夥事兒!得有人手!
孟遠靠在手術室外頭冰涼的牆壁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緊閉的門,耳朵卻豎着,捕捉着走廊裡的一切動靜。
旁邊長椅上,坐着個蔫頭耷腦的中年漢子,眼窩深陷,也是一臉愁苦相
手裡夾着根劣質煙卷,嘬得嘶嘶響,煙霧缭繞。
兩人都是等消息的,一來二去就搭上了話。
這漢子姓孫,原先是鎮子西頭老國營五金廠的,
廠子黃了,下崗回家待着,婆娘又病倒了,正湊錢看病。
“唉”孫師傅狠狠嘬了口煙,嗆得咳嗽兩聲,眼圈都紅了,
“咱那廠子,上個月徹底拉倒了!機器設備,好幾十年的家當,全當廢鐵給清算了!”
“聽說明兒個一早,收廢鐵的老王就開車來拉去回爐幾代人的心血,說沒就沒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