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平線盡頭的一抹綠色,曾是支撐他們走出死亡戈壁的唯一信标。而當他們真正拖着殘破的身軀,跨越那條無形的、分割了生與死界限的沙丘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無以複加。
這是一片規模并不算大的綠洲,卻像是造物主遺落在無盡枯黃畫卷上的一塊無瑕翡翠。
正中央,是一個清澈得可以看見湖底細沙的湖泊,湖面在紫色太陽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蕩漾着夢幻般的光暈。湖邊,生長着許多他們完全叫不出名字的奇特樹木,那些樹木枝葉繁茂,樹幹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銀白色,巨大的葉片如傘蓋般舒展開來,投下大片清涼的蔭蔽。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濕潤而又清新的泥土與草木芬芳,與外面那硫磺和塵土混合的死亡氣息,簡直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水!是水啊!”
不知是誰第一個發出了喜極而泣的歡呼,緊接着,所有幸存者都像是瘋了一般,連滾帶爬地沖向了那片清澈的湖泊。
他們跪倒在湖邊,将頭深深地埋入水中,不顧一切地、大口大口地痛飲着這甘甜的生命之源。壓抑了太久的幹渴與絕望,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徹底的釋放。冰涼的湖水滑過幹裂的喉嚨,滋潤着他們幾近枯萎的五髒六腑,那種感覺,比世界上任何瓊漿玉液都要美妙。
高磊也同樣沖到了湖邊,但他隻喝了幾口,便強迫自己擡起頭,保持着最後一絲軍人的警惕。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用嘶啞的聲音吼道:“都别離湖邊太遠!喝夠了就上來,注意警戒!”
然而,在劫後餘生的巨大狂喜面前,他的警告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趙坤等人已經脫掉了破爛的上衣,跳進齊腰深的湖水裡,盡情地清洗着身上多日積累下來的污垢與血迹,臉上洋溢着一種近乎癫狂的笑容。
“我們得救了!哈哈哈,我們真的得救了!”他大笑着對身邊的人說,“我看這地方就不錯,有水有樹,咱們就在這兒住下,不走了!等以後有機會,再想辦法回去!”
他的話,立刻引來了幾個人的附和。他們開始興高采烈地讨論着,如何利用那些巨獸的骸骨在這裡搭建一個長期的庇護所,仿佛已經忘記了這片大陸的殘酷與危險。
林淵跪在湖邊,痛快地飲水之後,他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放松下來。他扶了扶鼻梁上那隻剩下一半鏡片的眼鏡,緩緩站起身,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太安靜了。
這片綠洲,美得就像一個虛假的夢境,但它太過安靜了。
如此生機盎然的地方,竟然聽不到一聲鳥叫,聽不到一聲蟲鳴。除了他們自己的喧嘩聲,整個世界落針可聞。這極不正常,完全違背了自然界的生态規律。
一種強烈的不安,如同毒蛇般纏上了他的心髒。
“林淵”
蘇清影走到了他的身邊,她的臉色雖然因補充了水分而恢複了些許紅潤,但眉宇間卻籠罩着一層濃濃的憂慮。她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氣音說道:“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林淵點了點頭,沉聲說:“太安靜了。”
“不止是安靜。”蘇清影的目光投向那片清澈的湖面,眼神中充滿了忌憚,“這裡的水很幹淨,非常幹淨。但是,水下的東西給我的感覺,很‘髒’,很‘餓’就像一個僞裝起來的陷阱。”
她那玄之又玄的感知,再次與林淵冷靜的邏輯分析,得出了同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結論。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啊——!!!”
一聲凄厲到極點的慘叫,猛地從不遠處的湖邊傳來,瞬間刺破了這虛假的平靜!
衆人驚恐地循聲望去,隻見一個正在湖邊淺水區洗臉的男同事,身體僵直在了那裡。下一秒,一隻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布滿了墨綠色鱗片的猙獰頭顱,猛地從他面前清澈的水中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