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的後山,是一條泾渭分明的界線。
以“迎客殿”為界,往前,是靈氣氤氲、仙鶴齊鳴、充滿了希望與機緣的仙家福地。
往後,則是靈氣漸趨稀薄、草木愈發荒涼、被宗門主流所遺忘的放逐之所。
高磊和蘇清影,越是往這條人迹罕至的小路深處走,心情便越是沉重。
這裡的空氣,不再有主峰區域那種吸一口都讓人心曠神怡的精純靈氣,而是夾雜着一股潮濕的、屬于腐朽草木的泥土腥味。道路兩旁的參天大樹,也從挺拔秀麗的靈木,變成了形态扭曲、盤根錯節的普通林木。
這裡,是仙境與凡塵的交界處。
當他們終于走到小路的盡頭,看到那塊由巨石打造、上面龍飛鳳舞地刻着“宗門禁地,生人勿進”八個大字的石碑時,高磊那雙剛剛才攥緊的拳頭,再次握得“咯咯”作響。
石碑之後,便是那片傳說中的後山陵園。
一片被高大、陰沉的松柏所籠罩的、充滿了死寂與不詳氣息的谷地。
他簡直無法想象,自己那個驕傲、内斂、在地球上也是頂尖精英的朋友,這一個月以來,是如何在這種與世隔絕、如同墳墓般的地方,獨自一人,一天一天地熬過來的。
是麻木?是消沉?還是早已被這無盡的孤獨與絕望,逼得精神崩潰?
懷着一種近乎奔喪般的沉痛心情,兩人繞過那塊巨大的石碑,踏入了陵園的範圍。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晖,穿過高大松柏那濃密的針葉縫隙,在一條條布滿了青苔的石階、一座座沉默無語的墓碑之上,投下了無數斑駁、破碎、明明滅滅的光影。
這殘陽如血的景象,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為這片本就陰森的陵園,平添了幾分說不出的蒼涼與蕭索。
然後,他們便看到了。
就在那陵園入口處,一間破舊茅草屋前的石階上,正靜靜地坐着一個身影。
那身影穿着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灰色雜役服,身形略顯單薄,正擡頭望着天邊那即将沉入山巒的、最後一抹晚霞,看得有些出神。
是林淵。
那一瞬間,高磊和蘇清影都愣住了,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們曾經在腦海中,預想過無數種林淵此刻可能的狀态。
他們想過,他可能會變得形容枯槁、骨瘦如柴;想過,他可能會眼神麻木、頹廢不堪;甚至想過,他可能會精神失常,蜷縮在角落裡,喃喃自語。
然而,眼前的這一幕,卻徹底颠覆了他們所有的預想。
坐在那裡的林淵,除了身上的衣着略顯簡陋之外,他的身姿,挺拔如松;他的側臉,在夕陽的餘晖下,輪廓分明,帶着一種令人心安的沉靜。
他的眼神,清澈、深邃,沒有一絲一毫的頹唐與怨氣。
他就那麼靜靜地坐着,仿佛與這片陵園,與這片夕陽,與這吹過松林的晚風,徹底融為了一體。
那種感覺,不像是被整個世界所遺忘、所抛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