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那番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如同一盆冰水,澆熄了高磊和蘇清影心中那因為委屈和不甘而燃起的虛火,卻也讓他們心底最深處的那份擔憂,變得更加沉重。
是啊,實力。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實力就是一切的根基。
可他們談論的這一切,對林淵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連踏上這條路的第一道門檻,都邁不過去。他被整個世界的法則所排斥,連一絲一毫的“氣”都無法引動。
談何“變強”?
在他們看來,林淵此刻表現出的所有平靜與理智,都不過是他用那超凡的、堅不可摧的意志力,強行撐起的一副空洞的、用來安慰他們的外殼罷了。
而這副外殼之下,隐藏的,該是何等深邃的、令人心碎的絕望?
想到這裡,高磊的心,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一聲歎息中,充滿了英雄末路般的無奈與悲涼。
他從自己那并不寬裕的儲物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由溫潤白玉制成的瓶子。他将瓶子緊緊地攥在手心,仿佛那裡面裝着的,是他全部的希望。
他将玉瓶,鄭重地,遞到了林淵的面前。
“老林,”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虎目之中,也泛起了一層平日裡絕難見到的水光,“這是我這個月從牙縫裡省下來的三顆‘鍛體丹’。”
“雖然我知道,你不能引氣入體,這些丹藥對修士來說,也隻是強壯筋骨的粗淺玩意兒。但但它或許能強化一下你的肉身,讓你至少能讓你在這裡少生些病,多些力氣,不至于被那些雜活給累垮了。”
蘇清影也默默地,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了兩個更為精緻的青花瓷瓶。她将瓷瓶放在石階上,推到林淵的身邊,用一種近乎請求的、輕柔的聲音說道:
“我這裡的‘培元丹’,藥性要溫和一些,可以固本培元,滋養氣血。你一定要按時服用。”
“你保重身體。”
這是他們目前,所能為他做的,全部的事情了。
用自己最珍貴的修煉資源,去換取一個凡人朋友,能在這片絕望之地,活得更久一點,更輕松一點。
然而,林淵并沒有像他們預想的那樣,感激涕零地收下。
他隻是搖了搖頭,沒有去接那些在宗門弟子眼中,足以争得頭破血流的丹藥。
他的目光,越過了兩人的肩膀,投向了石階旁,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松樹。
那棵松樹,也不知在這裡生長了多少年。但因為它恰好紮根在一處陰氣彙集之地,常年被死氣侵蝕,早已不複生機。它的大部分枝葉,都已經變得枯黃、焦黑,隻有寥寥幾根枝條上,還挂着些許苟延殘喘的、褐色的松針。
整棵樹,都散發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的氣息,眼看着,就要徹底死去了。
林淵指着那棵樹,用一種看似随意的、仿佛閑聊般的語氣,輕聲問道:
“你們說,這棵樹,還有救嗎?”
高磊順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便斷然回答道:
“沒救了。”
“生機已經徹底斷絕,樹身之中,連一絲一毫的草木靈氣都不存在。現在,它就是一截爛木頭。别說是我們,就算是丹藥房裡那些精通草木之道的長老來了,也隻能把它砍了,當柴燒。”
蘇清影也微微颔首,表示贊同。
她的空靈道體,對天地間各種氣息的流動,有着遠超常人的敏銳感知。在她的“視野”裡,這棵老松樹體内,那代表着“生命”的火焰,已經微弱到了極緻,如同風中殘燭,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徹底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