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金冠華服,蓄着短須,态度溫和關切。
讓陸未吟意外的是,永昌侯沒有裝聾作啞,也沒有粉飾太平,開口就是替兒子賠不是。
一擡手,随行侍從放下好些東西,傷藥補藥,綢緞首飾,堆了一桌子。
陸未吟隻是道謝,别的什麼都沒說。
天色已晚,不便久留,永昌侯稍坐片刻便起身,“我還有事,你們母女倆聊着。”
永昌侯走後,蘇婧屏退左右。
“我和侯爺今日本是要一起去将軍府接你的,臨出門時宮裡來人讓我們去一趟,這才沒接成,沒想到鬧出這樣的事來。”
陸未吟心裡湧起一陣暖意,搖搖頭,“母親,我沒事。”
很小的時候,父親披甲歸家,縱馬入府,險些踩着她,她被吓得嚎啕大哭。
更小的陸歡歌還在蹒跚學步,不知畏懼,笑着向馬背上的父親伸出手。
自那之後,父親眼裡就隻有陸歡歌。
兩個哥哥練武不肯下苦功,怨恨母親管束嚴苛,每每與她對打,輸了就說是母親另教了她更厲害的招式,赢了又說她放水欺辱人,怎麼做都是錯。
她也學不來陸歡歌嬌滴滴讨人歡心那一套。
全家隻有母親待她好。
母親和離再嫁,父兄每次提及都恨得咬牙切齒,尋不着母親的晦氣,就在家拿她出氣。
上輩子她就想跟着母親,奈何父親讓陸歡歌先選,她若是再開口,便成了争搶,能不能如願尚未可知,但肯定會落個貪圖富貴的名聲。
蘇婧拉着女兒的手,眼裡滿是心疼,“我本就是為了讓你過來,才向你父親開口要人。歡兒慣會讨你父兄歡心,我不在也苦不着她,但我不敢明說。你父親那個性子,我若點明要你,他必然是不肯的。”
“母親”陸未吟紅了眼眶。
這事她上輩子是不知道的,她還因此生出怨氣,以至于每次母親詢問她在将軍府可有難處,她都一律否認,憋着一口氣,想證明即便沒有母親庇護也能過得好。
如今想來,說不定母親上輩子還曾想過法子接她來侯府,隻是最後沒成。
蘇婧搭着女兒雙肩,目光堅定,“阿吟,你聽我說。”
“老太君年輕時上過戰場,确實威嚴端肅,心腸卻是極好的。侯爺正直賢明,幾個孩子都是他親自教養長大,我不信他們會是歹毒險惡之人。侯爺續弦,對他們沖擊不小,在他們看來,咱們娘兒倆就是外人,短時間内無法接納也在情理之中。”
“但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咱們以誠相待,他們必能以誠待我們,要是實在成不了一家人,那就各過各的,總好過在将軍府面對那一群白眼兒狼。”
和離時,陸家父子的污言穢語猶在耳畔,陸歡歌也指責她抛夫棄子。
嫁入侯府那日,他們更是指使流氓地痞到處宣揚她婚内不貞的謠言。
至此,陸家人在蘇婧這裡再無半點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