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識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那九面陣旗的消失,周圍一種極其隐晦卻又無處不在的特殊靈力場,正在迅速消散。這陣法的構成方式極為精妙,其靈氣流動的方式甚至可以說得上高深玄奧。即便是許哲如今的神識,也隻能勉強窺得幾分脈絡,無法完全洞悉其原理。
然而,如此玄妙的一個陣法,其輸出的靈力層次卻又被刻意壓制得極低,低到幾乎無法對修士産生任何影響,其作用的目标,顯然隻是那些毫無修為的凡夫俗俗。
這陣法的效果,恐怕便是扭曲凡人的認知,篡改他們的記憶,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遺忘掉某些本該銘刻于心的東西。比如,家中本該健在的老人。
晏靜姝果然信守承諾,開始着手處理此事了。
高空中,晏靜姝完成了最後的法訣。她收回雙手,那雙清冷的鳳目,隔着遙遠的距離,深深地望了地面上的許哲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似有感激,似有釋然,又似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随即,她擡起纖纖玉指,遙遙指向先前那個囚禁老人的山谷院落的方向,似乎在示意着什麼。做完這一切,她沒有絲毫停留,紫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淡淡的虛影,朝着遠方天際飄然而去,迅速消失不見。
而就在晏靜姝離去,空中那無形的靈力場徹底消散,鎮子也猛然喧鬧起來。
“啊——我的娘啊!我的老母親,她沒死!她隻是隻是不見了,我怎麼會把她給忘了啊!”
雜貨鋪内,那原本抱着頭痛苦呻吟的老闆,猛地擡起頭,臉上涕淚橫流,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像是突然從一場噩夢中驚醒,那些被強行抹去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回,沖擊着他的神智。
他的妻子和女兒,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出了類似的驚呼與哀嚎。
不僅僅是這一家,隔壁,斜對門,這條街上以及附近的其他街巷裡,更多的人突然想起了家中失蹤的老人。
“我的爹還在啊!他前幾天還說腰腿疼,我還給他捶了背我怎麼就就忘了他出門之後再也沒回來?”
“奶奶做的槐花糕最好吃了我怎麼會以為奶奶早就死了呢?”
“我的婆婆!我的婆婆也不見了!她是被誰抓走了?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快!快去找找!家裡的老人都被妖怪抓走了!”
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哭喊聲、以及夾雜着無盡恐慌與自責的呼喊,如同瘟疫般在烏木鎮的每一個角落蔓延開來。一扇扇緊閉的院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個失魂落魄、滿臉驚恐的鎮民沖到街道上,茫然四顧,大聲呼喊着自己“失蹤”的親人。
那些被篡改的記憶恢複了正常,随之而來的,卻是更加令人驚慌失措的現實——他們家中的老人,并非壽終正寝,也不是自然亡故,而是在他們毫不知情、甚至被蒙蔽了記憶的情況下,離奇地失蹤了!而他們這些做兒女、做子孫的,卻将這一切忘得幹幹淨淨,如同行屍走肉般過了這麼多天!
巨大的恐慌與強烈的負罪感,瞬間席卷了整個烏木鎮。
宋星葉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這混亂的一幕。她的小臉有些發白,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住了。她終于明白,之前那些鎮民為何會衆口一詞地說家中老人早已去世,也明白了晏靜姝那詭異陣法的可怕之處。
“師兄,這”她轉向許哲,聲音有些幹澀。
許哲的神色依舊平靜,他看了一眼亂作一團的鎮民,又将目光投向宋星葉,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宋師妹,看來你這次的曆練任務,才剛剛進入正題。”
宋星葉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許哲好整以暇地解釋道:“晏靜姝已經指明了那些失蹤老人的下落,就在我們先前去過的那個山谷院落裡。現在,這些鎮民群情激湧,急于尋找親人。但他們隻是凡人,面對未知的危險和混亂的局面,需要一個主心骨,一個能站出來引導他們、安撫他們,并帶領他們去尋回親人的人。”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着宋星葉:“而一個能夠展現出些許手段的修仙者,無疑是此刻最能穩定人心、也最能服衆的人選。畢竟,凡人對于未知,總是敬畏的。”
宋星葉冰雪聰明,立刻便明白了許哲的意思。她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顯然有些緊張。
許哲繼續說道:“帶領這些凡人去山谷接回老人,安撫他們的情緒,處理後續的諸多事宜,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活計。其中涉及的組織、協調、以及可能出現的各種突發狀況,對于一個即将晉升外門,日後可能需要獨自處理更多複雜事務的弟子而言,無疑是一次極好的鍛煉機會。”
宋星葉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