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裹着濕冷的夜霧,在濟世堂的屋檐下撞出空洞的回響。
許莳安伏在案前謄抄《神農訣》殘卷,筆尖的朱砂突然凝成冰珠——硯台裡的墨汁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出霜花。
後院古井中傳來“咔嚓”脆響,三丈深的井水竟在呼吸間凍成玄冰,冰棱如獠牙刺穿井沿,一路向溫可夏的廂房蔓延!
“溫姑娘!”許莳安踹開房門的瞬間,凜冽寒氣如刀刃割面。
屋内景象令他肝膽俱裂——
溫可夏蜷縮在竹榻角落,長發被冰霜染成雪色,睫毛上綴滿細碎冰晶。她左手死死扣着劍鞘,右手五指深深摳入胸口,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尚未落地便凍成赤紅冰珠。
最駭人的是她周身浮動的冰霧,竟凝成數百隻半透明的冰蝶。
“出去”她喉間擠出嘶啞的低吼,劍氣失控地絞碎床幔。一道冰刃擦過許莳安臉頰,在他耳垂劃出血線:“我說出去!”
許莳安不退反進,三枚金針裹着功德金光刺入她“膻中”“關元”“命門”。
針尾瞬間爬滿霜紋,他搭脈的手指劇烈顫抖——沒想到,久未發作的寒毒反噬起來竟如何嚴重。
他撕開溫可夏染血的衣襟,胸口赫然浮現冰藍色咒印。那咒印如活物般蠕動,每一次閃爍都讓冰蝶暴增數倍。
溫可夏突然嘔出帶着冰渣的黑血,指尖深深掐入他手腕。
許莳安反手扣住她命門,靈氣如沸水灌入經脈:“之前我能從閻王手裡搶人,今日定能破這九幽冰魄!”
屋頂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一道傳音符燃着幽火墜入屋内,化作青囊翁的冷笑:“子時三刻不入赤水,冰魄噬心;卯時不取炎龍髓,神魂俱滅——許小友,這份藥王擂請柬可還夠燙手?”
寅時的黑市浸泡在血月之下,腐爛藥草與腥甜血氣撲面而來。許莳安踹開“百鬼藥鋪”的瞬間,門楣上懸挂的骷髅風鈴炸成磷火,映亮櫃台後九頭蛇妖十八隻猩紅的眼珠。
“稀客啊。”中間的頭顱吐出分叉蛇信,其餘八首仍在撕咬一具魔族屍骸,“濟世堂的聖人醫師,也來買見不得光的貨?”
許莳安将凍着溫可夏毒血的冰珠拍在櫃台上:“三滴朱雀血,半錢麒麟角——現在就要。”
蛇妖的尾巴從地底卷出一方骨盒,盒中血玉瓶裡蜷縮着迷你朱雀幻影:“拿《神農訣》來換。”
“成交。”許莳安扯開衣襟,心口皮膚下浮現金色符文。他并指如刀刺入胸腔,鮮血順着指尖滴落時竟凝成《神農百草篇》文字:“但我要先驗貨——把麒麟角浸入血瓶。”
蛇妖瞳孔驟縮。當血珠與麒麟角相觸的刹那,瓶内朱雀突然發出凄厲哀鳴,幻影炸成漫天火星——竟是摻了九幽殿蝕骨香的假貨!
“許大夫好眼力。”地磚轟然開裂,血池中升起青銅鬼面。面具表面流淌着冰魄咒印,與溫可夏胸口的紋路如出一轍:“但您漏算了一點——要解改良版冰魄毒,需藥王擂魁首的炎龍髓。”
許莳安的金針已抵在神農殘卷上:“若我現在自毀《神農訣》,你們千年大計”
“你不會。”鬼面彈指凝出冰晶牢籠,映出濟世堂内的景象——冰蝶徹底吞噬了溫可夏,她的劍正一寸寸刺向自己眉心!“卯時将至,許大夫不妨猜猜,是您的針快,還是溫姑娘的劍快?”
許莳安生生捏碎三根金針,鮮血順着掌心滴落:“藥王擂,我接。”
鬼面在消散前留下最後的譏諷:“記得多謝青囊翁——那老東西為逼你參賽,可是把壓箱底的炎龍髓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