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黑石村的村西頭，就已經人聲鼎沸，熱鬧得像是趕集。
那片原本無人問津的荒地，此刻插上了一面迎風招展的紅旗。紅旗下面，黑石村的男女老少，幾乎全都到齊了，一個個手裡拿着自家的鋤頭、鐵鍬，臉上洋溢着激動和好奇。
趙鐵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的身邊，是換上了一身幹淨工作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郭建功。
郭建功手裡拿着一卷圖紙，整個人像是脫胎換骨，再也沒有了前幾天掃大街時的頹廢和木然。他的腰杆挺得筆直，眼神裡閃爍着一種壓抑了太久的炙熱光芒，仿佛一個即将奔赴戰場的将軍。
村長扯着嗓子，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動員講話，核心意思就一個：跟着鐵柱幹，頓頓有肉蛋！
村民們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
“開工！”
随着趙鐵柱一聲令下，上百号人嗷嗷叫着就沖了上去。
一時間，塵土飛揚，号子聲、說笑聲、工具碰撞聲響成一片。整個黑石村，都沉浸在一種前所未有的建設熱情之中。
然而，熱情歸熱情，問題很快就來了。
“哎！柱子他三大爺！你那石頭别往這兒扔！這是要打地基的線！”
“二狗子！你刨那麼深幹嘛？咱們是蓋廠房，不是挖地窖！”
“都讓讓！都讓讓！苦根兒他爹，你那獨輪車歪了！要翻了要翻了！”
郭建功拿着圖紙，在工地上急得團團轉，嗓子都快喊啞了。
他設計的地基方案非常科學，哪裡該挖多深，哪裡要填土夯實，都用石灰粉和木樁标記得清清楚楚。可這些村民，哪裡懂什麼叫施工規範？他們就會用蠻力。幹活倒是都舍得下力氣，可基本上都是在添亂。
趙鐵牛當了個“監工”，帶着幾個人在工地上來回跑，也是滿頭大汗，焦頭爛額。
趙鐵柱看着這亂哄哄的場面，哭笑不得。
他知道，這事兒急不來。把一群拿慣了鋤頭的農民，變成一支令行禁止的施工隊，需要時間。
他把郭建功拉到一邊，遞給他一個大水壺，“郭師傅，别急，慢慢來。一口吃不成胖子。”
郭建功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抹了把汗，苦着臉說：“總工程師，這這不行啊！這幫人太野了！再讓他們這麼幹下去，地基沒打好，先給我弄出幾個坑來！”
“我明白。”趙鐵柱點點頭，“這樣，郭師傅，你先把技術要求高的活停下來。今天咱們就幹一件事，清理場地！把所有的碎石、雜草都給我清幹淨！然後，你去挑人。”
“挑人？”
“對，從年輕人裡，挑十個腦子活、手腳利索的，你親自帶。他們就是咱們施工隊的第一批骨幹！以後讓他們當小組長，一個人管幾個人，這樣你發号施令，就不用扯着嗓子對所有人喊了。”
郭建功眼睛一亮，“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還是總工程師您想得周到！”
這個簡單的管理方法，一下子就給他解決了大問題。
趙鐵柱笑了笑，他這點管理學知識，在前世的工地上，那都是最基礎的東西。
可就在這時，趙秀蘭和周玉梅提着飯籃子走了過來，臉上卻帶着一絲愁容。
“老三，你過來一下。”趙秀蘭把他拉到一邊。
“咋了姐？”
“你看看這個。”趙秀蘭把一個布包遞給他，裡面是家裡所有的積蓄，還有昨天剛從村長那裡拿到的承包地契的付款收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