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1頁)

屋内燃着淡雅的香,本該是平和人心的,可甯如頌覺的心頭浮躁不堪。

他無法平息,無法辨明,無法冷靜。

甯如頌不發一言的端看着眼前的賀玥,她确乎是一副悲傷的模樣,哀婉的,沉郁的,先夫二字好像耗幹淨了她所有的力氣,她低垂着頭,肩膀微微顫着,沒了以往的鮮活勁。

他從遇見賀玥開始,細細數來已有兩月有餘,從初夏到盛夏,她總共就談及過兩次她的那位先夫,但是她每次都好似從心底把這兩個字剮出來一樣。

有那般疼嗎?那濃烈的同附骨之疽般的感情。

“那你繡腰封做甚?”甯如頌的聲音凜若冰霜,他幾乎控制不住蓬勃而發的惡意,一字一句道,“在祭日時燒給你那死去的先夫嗎?”

“怕他在底下不體面嗎?還是他死的時候太不體面,你要給他找補回來。”

賀玥蓦地擡起了頭,眼底的憤恨之意叫甯如頌恍惚了下,她一向是個得過且過、性情随波逐流的人,竟也會迸濺出如此駭人的情緒。

“你…”賀玥用手指他,指尖顫抖的不成樣子,後又放下捂着自己的胸口,淚水順着稠麗的臉滑落下去,“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聲音帶着幾分切齒般的怨憤,連敬稱都不用了,看來是氣急了,甯如頌冷眼瞧着,心裡頭也不暢快,悶堵得很。

甯如頌慣來是個冷清薄涼之人,獨獨此刻被激起了些惱意,後又如同星火燎原般的擴散至全部心神。

“莫要為了一個死了的人斷了你自個的前路。”甯如頌清隽的面上帶上幾分戾氣,這幾乎是警告了。

他欺身向前,賀玥卻側身避開,用顫抖的手從袖口裡拿出銀票,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那是她全部的财産了。

動作有些用力,賀玥白皙的手腕上都浮現出了黛色的血管,“你拿去,你給我的銀錢我半分都不要了!”

接着她又用雙手捂住了臉,聲音彷徨悲凄,“我就不應該那時候收留你。”

她的纖瘦的背微弓着,仿若再承受不了半點的壓迫。

賀玥在細細數着這兩個月她的遭遇,“那時我就算是心有不虞,可總歸也是收留了你。”

她還是沒擡頭,聲音從指縫中傳出,“可是我得到了什麼?我賴以生存的院子被燒了,還得和你一起亡命逃竄!”

“就算那樣,我也照樣沒有棄了你,我替你包紮,和你一起從閩縣逃到通州。”

“那樣遠的路!”女子掉轉了身子,背對着他,青色的素衣襯的她愈發的柔弱無助,她又重複了一遍,“那樣遠的路。”

“你現如今扒了何公子的那層皮,成了威風凜凜的太子殿下,就反過來壓迫我。”賀玥一字一句皆是指控,“你這算什麼道理?”

甯如頌的視線停駐在桌上的銀票上,他僅僅是說了她的先夫幾句,她就将錢還給了他。

她那樣愛财愛嬌,而這一千多兩是她賴以生存的全部銀錢,那虛無缥缈的情愛當真有如此重要嗎?

恍然間甯如頌覺察出了幾分恐怖,情愛這種東西當真不能沾染分毫,那會叫人失去神智。

甯如頌覺得他不能再如此下去了,他遠離了木榻,收斂了外露的情緒。

他有很多的政務要忙,他不能再在賀玥身上浪費時間了,他荒唐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