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1頁)

碧院内殿裡,鎏金纏枝香爐緩緩升起沉水香,白瓷禦貢的杯盞摔成碎片零落到地上。

甯如頌越是怒不可遏,面上就越平靜,隻有擡起的眼眸遮掩不住,流露出讓人打怵的冰冷之意。

賀玥能怎麼回答?她不想懷孕,更不想給甯如頌懷上孩子!

可境況逼人,心生怯意,她隻能握着甯如頌的手腕,翕動嘴唇,說着違心的話語,“臣妾願意的。”

賀玥心緒大亂,不敢直視甯如頌,長睫顫動,微阖眼眸,這是怯懦者的表現,而她現在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怯懦者。

甯如頌緩緩擡着賀玥清豔秾麗的面頰逡巡着,他淡淡問,“願意什麼?玥玥你得把話給說清楚,孤不明白。”

太淺顯的謊言,如暴曬在豔陽之下的鬼魅,一覽而盡,賀玥幾乎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吐息都在訴說着言不由衷,她往日令人叫絕的精湛演技好像一瞬間了無蹤影。

賀玥跪坐着,直起纖薄柔弱的背,烏發順着肩頸滑落,她盡力平複着繁雜苦澀的内心,帶着柔順的淺笑,“臣妾願意給殿下孕育子嗣。”

她擡眸,柳葉眼裡蒙了一層水霧,好似被甯如頌冷意給驚着了,“殿下您不要如此對待臣妾,臣妾真的很怕。”

甯如頌未言語,隽冷俊逸的面上仍然無甚表情,氣氛一刹那凝重起來。

他骨節分明的手擡着賀玥的臉,冷眼瞧着她的驚悸不安、惶恐畏懼,她好似被他牢牢的囚握在手心,一切皆由他一人肆意掌控。

可這終究隻是好似,賀玥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不是冰冷生硬的物件,他就算奪到手了,她面上柔順乖巧,可實際上心裡沒有半點軟化。就如同她對碧院宮人一般,看似良善溫和,心裡卻漠然冷視着。

“怕?”甯如頌終于松開鉗制着她臉的手,嗓音沉冷,“玥玥,你對孤好像從來隻有這一種情緒。”

他這句話說的很對,賀玥蓦然僵住身子,從甯如頌太子身份揭露在賀玥眼前時,她對他擁有最大的情緒便是懼,畏懼、懼怕、恐懼。

賀玥搖了搖頭,她纖軟的手拉着甯如頌的手放置在她柔軟的腹部上,擡起水凜凜的眸子望着他,“臣妾下午隻是震驚之下打碎了一個碗,并非不願。”

甯如頌感受着手背上的溫熱和掌心的柔軟,一時間想到如果賀玥當真懷孕,他掌下的柔軟腹部中就有了一個二人的孩子。

子嗣是血脈的傳承,在皇家尤為的重要,可是甯如頌卻半點都不在意,甚至絲毫都不理解,為何有些父母會甘願子女付諸一切。

他生在血親相殘的皇家,長于何家的恭敬和追随,兩者都同他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卻都沒有給予半分的所謂親情。

賀玥見他神情有松動,又擡臂攬着甯如頌的脖頸,将自己埋進他的懷裡,嗓音隐隐帶着委屈,“臣妾之前隻不過是一個鄉野的商戶,遇見的最為顯貴之人便是七品的縣令,可是您卻是太子殿下,臣妾怎能不怕?”

她聳着肩膀,細聲細語的說着,攬着他,全然一副依靠的模樣。

甯如頌掀起薄薄的眼睑,手攬着賀玥的腰肢,原本飽含怒意的心緒仿佛一下子就偃旗息鼓,太離奇了,心神的操控權不再握在他手中。

賀玥是一把刮骨鋼刀,一瓶穿腸毒藥,甯如頌終有一日會彎下脊背,中毒不淺。

“玥玥,你對孤不能隻有怕。”甯如頌最終還是放緩聲調,手中發力,将賀玥的身子壓向自己,“孤是你的夫君,你該明白。”

此時此刻的甯如頌好似忘記了,他以前隻是希望賀玥能乖順的待在東宮就好,得隴望蜀乃是人之常情,他也不得例外。

賀玥明白她現今隻要說些好話,就能将這次危機給度過去了,她将精巧的下巴擱在甯如頌的肩膀上,視線落在白玉為磚的地面上。

“臣妾明白的。”賀玥眼底滿是疲倦,語氣卻真摯誠懇,“殿下總得給臣妾一些時間,總歸是不差這些時間的不是嗎?”

她一字一句道,“殿下和臣妾是要共度餘生的,臣妾對殿下的喜愛之情也會一日重過一日。”

甯如頌靜靜的撫着賀玥的背脊,吐出一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