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翹的睫毛倏然被觸碰了下,甯如頌驚異的順着賀玥纖細的手指望進她的眼神。
甯如頌的心猛地被刺到,賀玥的眼眸裡是愛意嗎?
如果是的,為何又這樣的哀愁?是散不淨、斂不住的雜亂混緒,似渾攪的深潭,表面蒙着底下泛出的塵埃。
“持珏,你眉眼生的真好看,要是你平日裡再溫和些就好了。”賀玥的手上移,撫摩着他的眉心,手指順着他的眉型往後,停在眉尾的最後一處,嗓音空茫,“再柔一些就恰好了。”
賀玥曾經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用令人悸然的沉痛,同樣撫着他的眉,也是從此過後,賀玥讓他喚她‘玥玥’。
那次他以為是何太後狠戾的舉動讓賀玥沒了安全感才會對他如此溫情哀傷,那這一次呢?又是因為什麼?
“玥玥!”甯如頌聲調高起來,眉擰起,将她撫在自己眉尾處的手腕握在手裡,嗓音悶然,“玥玥,若真如你所說,我便不再是我,不再是甯如頌!”
他話說的沉重,眼底心焦伴着難得一見的委屈,賀玥徹底清醒過來,好笑的回他,“你不是你,還能是誰?”
孕中多思這個特征甯如頌莫不是一并承了去,怎麼還胡思亂想了起來。
“可是持珏最近看起了話本子?竟疑神疑鬼了起來。”賀玥淺笑,之前半醒狀态的悲惋情緒霎時間一掃而空,姝雅的眉眼間帶着淡淡的揶揄。
賀玥想想最近發生的事,又補充說道,“還是永善的事激了你,那你大可不必擔憂,我在這永定宮裡頭,周圍不是宮女就是太監,想尋面首也是尋不到的。”
她本來就是午歇中途醒來,隻睡了半個時辰,現如今有些困倦了。
賀玥用另一隻沒被握住的手覆在嘴上,打一個哈欠,眼尾沁出淚花,哄他道,“好了持珏,我還困着,先睡了。”
說罷,也不顧被甯如頌握在手裡的右手手腕,直接阖上了目,面上一派的甯靜和然。
甯如頌就着彎腰的姿勢盯了她許久,淩銳鳳眸裡内蘊着探究,從賀玥回神後的一舉一動中他再沒看出一星半點的問題。
難不成他真的看錯了,或許賀玥隻是單純喜愛他的眉眼,也隻是單純的想叫他溫和些嗎?
那悲傷作何解釋,是在怨他兩年前對她的傷害嗎?
甯如頌的疑心和掌控欲太強,直覺又偏偏強的可怕,他覺得十足的不對勁,就和當初的玉镯子一般奇怪!
清淺的呼吸聲傳來,賀玥睡着了,甯如頌放下她的手腕,輕柔的塞進被子中,緩緩直起腰身。
他步伐近乎無聲地走到閣内屏風的另一處,因為賀玥日常都待在這西閣間裡頭,所以這裡也放置了妝匣櫃子,桌上有銅鏡。
甯如頌的視線落在上頭,此刻的他眉眼冷沉寒鋒,和柔和溫然半點都扯不上關系。
他試圖呈現出溫和,可能是現今的情緒不對,一向演技超然的他在銅鏡中隻看出來陰翳的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