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她再也受不住,尋了父皇,和幼時一樣說出自己的躊躇,“父皇,我想遣散後宮,同皇夫和離,去宗族裡抱養一個女童作為我的承繼者。”
“為何非得是女童?”父皇話語很平靜,并不意外。
“必須得是女童!”甯钰稷語氣斬釘截鐵,已無回旋餘地,“一位女帝改變不了什麼,隻會迎來後續繼任者更猛烈的反撲。”
“我創辦的女學,一手提拔的女臣隻會在我為帝期間耀目,一但我後繼者為男子,一切将灰飛煙滅。”
“自我登基娶夫以來,朝臣們就一直盯着我,盯着我的腹部,渴望我生出一位太子。男和女為何就生來天差地别呢?”
薄情和大愛是可以在一個人身上詭谲的并存共生的,人性本就複雜,何況帝王。
“如今你才是帝王,我不會插手你的決議。”甯如頌後又輕撫她的發髻,語氣和緩下來,“你其實也很像你的母後。”
甯钰稷得了想要的寬慰,立即就解散了後宮,在宗族裡考察半年,抱養了一位女童立為永文王。
她所面臨的局面和父皇當初不同,不能操之過急,得慢慢來,不能立刻封為皇太女。而且她很年輕,還有大把時間為以後鋪路,而且萬一出了差池,廢王總比廢儲君簡單。
思緒延展隻在一瞬,甯钰稷收回心神繼續看台上的戲折子。
戲折子已經到了最末尾,随着趙太傅獨子跪倒一拜徹底結束。
“戲折子寫不好,但伶人唱的好。”賀玥給出自己的評價,吩咐小暖給賞錢。
“謝太後娘娘!”伶人們齊聲再跪。
甯钰稷的目光全部投注在趙太傅獨子身上,很奇異,明明也有五六年沒見,偏偏她還能隔着如此厚的妝容一眼認出他。
清流之家的小公子已經變了骨子裡的模樣,不再端方,不再孤冷,有的隻是潋滟風流。
她倏然起了興緻,把他帶回了宮,取了一個新名,“雀奴,以後你叫雀奴。”
飛鶴曆經五年變成乖順的鳥雀停在她掌心,垂下無用的羽翅,給自己找了一個天下最尊貴的主人。
雀奴洗下妝容的臉很清俊,倒是和台上的他大相徑庭,他跪姿不似五年前挺拔,怯生且柔順,是伶奴的慣來姿态。
“雀奴謝陛下賜名!”雀奴看着甯钰稷,金尊玉貴的女帝,深如淵海的眼眸隻要望上一眼,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某種沉重的威勢。
天邊月,腳下泥,恍如隔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