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先去把收錄機借來。
廣播站的門虛掩着，林穗穗問了傳達室的大爺，找到了招工的張幹事的辦公室。
她擡手敲門，指節碰在木門上，發出“叩叩”的聲響。
67“進來。”嗑瓜子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穿藍工裝的張幹事正趴在桌上翻登記本，見她進來，碳素尖敲了敲貼在牆上的“内部專用”牌子：“姑娘你是家屬嗎？”
67“我來應聘播音員的。”林穗穗扶着門框喘氣，腳腕的紗布蹭到木門上的鐵環：“想借台收錄機練稿子”67
“收錄機緊俏着呢。”張幹事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登記本上“借用人員”一列全是職工家屬的名字，“上周王主任家閨女借去學英語，還沒還回來。”
他突然瞥見她手裡的糖紙，“你這是”
67“廠外的人不能借嗎？”林穗穗捏緊竹杖，腕間銀镯撞在木杖把手上，“我看招工啟事沒說必須是家屬”67
“規矩不是寫在紙上的。”張幹事往後一靠，椅背發出“吱呀”響，“設備有限，優先緊着廠裡人。你要實在需要，等周五李會計還了再說。她每天跳完廣場舞才還。”67
晨霧從窗戶縫灌進來，林穗穗盯着桌上落滿瓜子殼的收錄機登記本，突然想起昨天陳叙說“我宿舍的收錄機帶木紋殼子”。
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糖紙上的褶皺，她勉強笑了笑：“那麻煩您記個名字吧，我叫林穗穗。”67
“行吧行吧。”張幹事不耐煩地揮揮手，碳素筆在登記本最後一頁畫了道歪線，“有設備空出來通知你。前提是沒人插隊。”
“好，謝謝您了。”67竹杖在水泥地上拖出刺啦聲，林穗穗轉身時腳踝猛地一疼，差點撞翻門口的笤帚堆。
廠區廣播突然響起《東方紅》，震得她耳膜發疼。
她摸着圍裙兜裡的播音稿，稿紙上“嗓音清亮”四個字被汗漬洇得發皺，就像剛才張幹事看她時，那種從鏡片後面透出來的目光。
67“又是你？”身後突然傳來袁莉莉的聲音。
她抱着個本子從辦公樓出來，筆在指間轉得飛快：“來廣播站攀關系呀？可惜了，張幹事他媳婦跟我二姨夫的表妹是同廠的”67
“沒什麼。”林穗穗加快腳步：“就是來問問。”67
“姐姐不知道嗎？廠廣播站的麥克風，可不是誰都能摸的。”
林穗穗應了聲“好”，轉身往門外走。
在班車點等車時，林穗穗滿腦子都是張幹事登記本上密密麻麻的職工家屬名字。
看來廠裡廣播站的設備沒那麼好借，還是得借陳叙的。
坐上搖搖晃晃的班車，到濟生堂門口時，日頭已經升得老高。
林穗穗正要跟裡頭的陳叙打招呼，一擡頭，卻見着一個老熟人。
“陸臨舟？”林穗穗意外：“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