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聽濤閣對過一間書房的青竹簾後,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跪坐在蒲團上,看着對面老者執壺斟茶。
此人正是謝昀,而對面的老者,正是先前執意要收葉甯甯為學生的古怪夫子。
“沒想到老師您還健在,隐居在此間書院”謝昀接過茶盞輕聲道。
蘇彥殊,如今更名為蘇澄心的老夫子歎了一聲,搖頭道:“沒想到還是被謝世子給搜羅出來了。”
謝昀放下茶盞:“學生不敢。隻是這次前來萬年縣實為赈災,恰巧碰到。”
蘇澄心打量了一眼謝昀,似乎在判斷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這謝昀當時在國子監,可是出了名的難教,并非是愚笨,而是太過聰慧卻不用心學。
當時的他負責教授策論,他從不畏懼皇親國戚,曾用戒尺恐吓過,也曾趕出課堂到外面罰站,然而完全不奏效。
如今的謝世子看上去,眉眼間似乎比曾經多了幾分沉靜,少了昔日的幾分頑劣。
蘇澄心捋着胡須微微颔首,看着眼前自己這個昔日頑徒,打趣道:“想不到這萬年縣一行,竟去掉了謝世子身上幾分頑劣之氣。”
謝昀從袖中拿出一張奏折,緩緩遞過去:“學生前來求教治災之策”
蘇澄心接過打開細看一番,連連點頭:“我已經知道你已在以工代赈修渠之事,這裡你還提到了擴種耐旱高産作物,減免賦稅,都是行之有效之法。”
說到這裡,蘇澄心微微一頓,指着文中一處問道:“你這個加工農産品,并為其減免商稅倒是新鮮,是從哪裡得來的對策?”
謝昀想到侃侃而談講條件的葉甯甯,嘴角微翹,回道:“是一位頗懂農作物種植的農家姑娘。”
蘇澄心點點頭:“既然如此,可以一試。”
他說着,從案底抽出一卷筆記:“這是老夫這些年整理的《荒政十議》。”
謝昀鄭重接過,仔細翻看,而後又請教了幾點。
暮色時分,謝昀起身朝蘇澄心深深一揖:“今日多謝老師指教。”
蘇澄心點點頭,“孺子可教。”
謝昀輕聲回道:“學生慚愧。不瞞老師,學生也是親眼見到這民間疾苦,才明白當您當年的教誨。今日來求教災荒策論,受益匪淺。”
謝昀看着氣定神閑的夫子,又打趣道:“老師隐居于此,倒比當年在國子監時的氣色好些。”
老夫子聞言捋着胡須的手一頓:“哼,至少不用每日對着你們這群皇親國戚的頑徒費神。”
謝昀發現,其實自己這位老師的脾氣是一點兒沒有改。
蘇澄心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小子可别到處跟人說老夫在這此謀生。請世子記住,蘇彥殊已經死在三年前國子監那場大火裡了,現在隻有蘇澄心。”
“老師放心。“謝昀在門檻處深深一揖,輕聲道,“這裡隻有蘇澄心夫子。“
望着昔日對自己耳提面命的老師,本以為已經殒命,沒想到隐居在這一間小小書院裡專心教書
他不禁感歎,這江湖遠闊,沒想到會有今日這别樣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