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怔住了。
她怎麼會猜到這一點?看來,她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庸俗。
不過既然談到了這一點,正好可以敞開來談。
他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緩緩展開:“你以為不用火藥,咱們大晟邊關的将士們便能用血肉之軀擋得住北方鞑靼鐵騎?”
葉甯甯呆愣良久,終于緩緩問道:“不是新朝初建,國力鼎盛嗎?”
“國力昌盛?”謝昀苦笑一聲,默默将那封密信折好塞回懷中,“景和二年,北境大旱,南疆蝗災,國庫早已“
他的目光掃過山下熱火朝天的修渠場景。
那些佝偻着背的百姓,恐怕永遠想不到,他們口中“太平盛世“的真相,實際上到底是怎樣一番光景
葉甯甯早該想到,這個架空的“大晟朝”建朝至今不過三十載,根基未穩,積弊卻未除,就像前世曆史學家研究過的那些曆史節點,表面光鮮的朝政下,暗流一直洶湧。
謝昀望向北方,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從昭京前來赈災時,我曾暗暗立誓,定要協助陛下締造一個真正的盛世,如今看來,我太過輕狂了。“
葉甯甯并沒有安慰他,而是問道:“你剛剛所說的侵犯咱們北境的鞑靼人,可是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
謝昀點頭:“沒錯,今年開春至今,草原大旱,水草不足,他們的羊馬餓死過半,百姓餓殍遍野,便将目标盯上了我大晟北境的百姓和糧倉,從上個月開始,屢次犯境。”
“據最新消息得知,他們幾個部落聯合起來,剛集結了一隊人馬,準備對我朝邊境發起大規模進攻。根據目前情況來看,邊城不出三個月恐怕會被攻破,屆時北境的百姓都會變成流民”
聽了謝昀的一番話,葉甯甯的眼前浮現出前世的史書記載的畫面,朝代末期不乏被少數民族的鐵騎踏破邊城,導緻國土淪喪,百姓流離
眼下若是火藥此時能在保家衛國上發揮作用,卻是一樁利國利民之事。
“我要你立誓。”她突然直視着謝昀的眼睛,“火藥隻能用于守護百姓和将士們,絕不能變成塗炭生靈的兇器。”
謝昀舉起三根手指,一字一句說道:“我謝昀,以謝氏百年清譽起誓,若有一錢火藥傷及無辜”
他忽然抽出腰間短劍,割下一縷發絲,“當如此發!”
葉甯甯望着發絲消失在懸崖之下,忽然覺得此刻自己的命運也如同這飄搖的青絲,從此與這個陌生的時空緊密糾纏。
三日後,葉甯甯獨自一人來到了暗樁的密室。
密室裡,葉甯甯束起衣袖,發間隻插了一支木簪。
“硝石提純,關鍵在于火候。“她指着陶罐,裡面沸騰的液體慢慢析出晶瑩的晶體。
然後,析出的硝石結晶晾幹後,她又用石臼研磨起來。
桐油燈将她的身影投在牆上。
謝昀站在三步外,眸色在燈光下忽明忽暗。
葉甯甯的手腕不停地忙碌着,繼續将硫磺與木炭粉按特定比例混合:“你就記住一個口訣‘一硝二硫三木炭’,然後引線的配置比例我再單獨告訴你”
葉甯甯全神貫注地調整着火藥的配比,額前的碎發不知何時已被汗浸濕,一滴汗珠順着臉頰滑落,懸在下巴處搖搖欲墜。
謝昀默不作聲地遞過一塊雪白的帕子。
她連頭都沒有擡,直接湊過去在那帕子上蹭了蹭臉,動作自然得像一隻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