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突突的轟鳴聲在鄉間小路上震蕩,車鬥裡鋪着的稻草被震得簌簌作響。
顧瑤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鬓發,目光掠過兩側連綿的青紗帳,玉米葉在夏末的熱風裡沙沙搖曳,遠處村落的炊煙像淡青色的綢帶纏在樹梢。
“楊兄弟,你們楊家村靠着大河,平時灌溉倒是方便。”顧瑤随口搭話,指尖無意識地摳着車鬥邊緣的木刺。
她心裡還在盤算着豬下水的事,新城村的貨已經供不應求,要是楊家村的能穩定供應,至少能多賺不少錢。
楊子健往嘴裡丢了顆炒豆子,咔嚓咬得脆響:“方便是方便,就是這河太能鬧了。每年汛期都得提防着,更氣人的是河裡那些蝲蛄,簡直成了災。”
他說着往河邊啐了口唾沫,仿佛那些紅色小東西就在眼前晃悠。
說話間拖拉機已經拐過一道河灣,渾濁的河面豁然展開,像塊被太陽曬得發燙的黃銅鏡面。
顧瑤正眯眼打量河對岸的蘆葦蕩,忽然被岸邊蠕動的紅色驚得心頭一跳。
密密麻麻的小龍蝦正順着濕潤的泥坡往上爬,有的鉗着蘆葦根蕩秋千,有的紮堆在水窪裡吐着泡泡,連岸邊的石頭縫裡都擠得滿滿當當,紅得像鋪了層流動的瑪瑙。
“停車!快停車!”顧瑤猛地抓住周廣良的衣角,聲音裡帶着抑制不住的顫抖。
周廣良被她拽得一個趔趄,慌忙踩着刹車,拖拉機在慣性裡滑出半米才停穩,車鬥裡的空桶哐當撞在一起。
“嫂子你這是咋了?”周廣良抹了把額頭的汗,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樂了,“這蝲蛄有啥好看的?前兩天二柱子還拿它們喂鴨子呢,誰知鴨子吃多了都拉稀。”
顧瑤已經跳下車,蹲在河邊盯着那些張牙舞爪的小家夥。
它們青紅色的甲殼在陽光下泛着釉光,粗壯的螯鉗舉得老高,尾巴一彈就能蹦出半尺遠。
她記得後世夜市裡的麻辣小龍蝦要賣到二十多塊一斤,紅亮的湯汁裹着緊實的蝦肉,嘬一口能鮮掉眉毛。
可眼前這遍地都是的寶貝,竟然被當成了禍害?
“你們是真的從來沒吃過?”顧瑤扭頭看向跟過來的楊子健,眼睛亮得像落了兩顆星星。
她随手撿起根樹枝,輕輕碰了碰一隻肥碩的小龍蝦,那家夥立刻怒了,咔嚓一聲鉗住樹枝,力道竟把細枝夾得直晃。
楊子健撓着後腦勺,一臉匪夷所思:“這玩意兒殼比螃蟹還硬,肉沒多少,說不定還有毒呢。去年三嬸家的貓叼了隻回去,嚼了兩口就吐了,後來蔫了好幾天。”
他蹲下來戳了戳小龍蝦的背,“再說這東西一股子土腥味,誰耐煩費勁弄它。”
“費勁?”顧瑤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我給你們露一手,保證讓你們吃了還想吃。”
她轉身爬上車鬥拎下空桶,又讓醫療系統調出防滑手套和不鏽鋼夾子,“阿廣幫我扶着桶,咱們先弄點回去嘗嘗鮮。”
周廣良還是不放心,蹲在旁邊咋舌:“嫂子,這要是吃壞肚子可咋整?要不還是算了吧。”
話音剛落,就見顧瑤輕巧地用夾子夾住一隻小龍蝦的背甲,那小家夥張牙舞爪卻怎麼也夠不着人,被穩穩丢進桶裡發出撲通聲。
“放心,我在書上見過這東西,學名叫克氏原螯蝦,肉質鮮美得很。”顧瑤一邊說着,手上動作不停,夾子開合間已有七八隻小龍蝦進了桶。
“處理幹淨了比河蟹還香,麻辣、蒜蓉、十三香做法多着呢。”
楊子健聽得直咽口水,也學着顧瑤的樣子伸手去抓,剛碰到蝦殼就被狠狠鉗住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