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整,老式班車搖搖晃晃地駛來,黑色的車身上鏽迹斑斑,車頭冒着白汽,像頭喘着粗氣的老牛。
車門“哐當”一聲被售票員手動拉開,鐵扶手冰涼刺骨。
“到縣城一毛。”售票員是個嗓門洪亮的中年女人,接過顧瑤遞來的紙錢,撕下一張泛黃的車票遞給她。
車廂裡彌漫着柴油和汗味,顧瑤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車窗外,成片的稻田向後退去,遠處的村莊漸漸被晨霧吞沒。
四十分鐘後,班車“嘎吱”一聲停在縣城車站,揚起一陣塵土。
顧瑤随着人流下車,腳剛落地就被一股混雜着煤煙和油條的氣味包裹。
縣城的街道比村裡寬敞許多,兩旁的紅磚瓦房排得整整齊齊,偶爾能看到挂着“供銷社”“新華書店”木牌的店鋪。
她循着記憶往化工廠家屬院走。
那片筒子樓在巷子深處,牆面上布滿了孩子們的塗鴉,晾衣繩上挂滿了五顔六色的衣裳,在晨風中搖搖晃晃。
二樓走廊裡,誰家的收音機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樣闆戲。
顧瑤在一扇門前停下,這是外公外婆留下的房子,如今住着父親顧慶陽和他的現任妻子白秀芬。
她擡手敲響木門上的鐵栅欄,“砰砰”的聲響在寂靜的走廊裡格外刺耳。
“誰啊?”裡面傳來中年女人不耐煩的聲音。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白秀芬從裡面探出頭,看到鐵栅欄外的顧瑤時,愣住了。
“你來幹什麼?”她往門框上一倚,雙手抱在胸前,刻意揚起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