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塊浸了墨的粗布，沉沉壓在大同村的屋頂上。
顧瑤剛把竈房收拾利落，院門外就傳來張大壯那标志性的大嗓門：“嫂子，好消息！”
她掀開門簾迎出去，月光下見張大壯額頭還挂着汗珠子，手裡攥着的草帽一個勁扇着風。“大壯快進來喝口水，啥事這麼急？”
“嫂子你猜我打聽着啥了？光明村有家養豬場，一天能出三千斤豬下水！”
張大壯灌了半瓢涼水，喉結滾動着說，“就是路遠點，開拖拉機一來回得一個多鐘頭。他們說價格得跟你面談。”
顧瑤心裡一喜，三千斤，足夠撐起更大的攤子了。
“成，明天我去跑一趟。”她看向院牆外漆黑的村道，“這運輸倒是個事，現在隻有阿廣一台拖拉機，顯然是不夠的。”
張大壯連忙接話，興奮地告訴顧瑤：“嫂子，拖拉機村委會有一個閑着，可以問問村長他們賣不賣。”
“成，我明天去問問。”
第二天天吃過早餐，顧瑤踩着露水往村委會走。
“戰霆媳婦咋來了？”剛到門口就聽見周來福的大嗓門。
村委會裡，周來福正和宋懷安圍着個搪瓷缸子說話，見她進來，兩人都愣了愣。
顧瑤的目光越過他們，直直射向牆角那堆用軍綠色雨布蓋着的東西。
雨布邊角被老鼠咬出幾個洞，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金屬殼。
她指着那物件開門見山：“周叔，宋叔，這拖拉機賣嗎？”
周來福手裡的旱煙杆“啪嗒”掉在桌上，宋懷安也直了直腰，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訝。
“你說啥？”周來福撿煙杆的手都在抖，“這破玩意兒你也要？”
那拖拉機還是前兩年生産隊紅火時買的，綠漆亮得能照見人影，可惜沒派上幾次用場就趕上了分田到戶。
村裡想處理掉換點錢，可誰家能掏得起這個數？
就這麼擱在這兒，雨布都蓋了三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