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兩天。
今天一早,錦繡坊剛開門,就見一輛黑漆馬車停在門口,車夫穿着體面綢緞褂子,腰上挂着玉佩,在坊門口踱來踱去。
娘們湊在窗邊議論:“這打扮,怕不是哪個大戶人家來的?”
“嗨,你還不知道啊?這是金陵城第一大戶的馬夫!”
“金陵楚家,和我們錦繡紡可是有生意來往的!”
提起楚家,這些繡坊的娘們也頗為自豪,仿佛能和他們做生意就臉面沾光。
區區一個馬夫,進來錦繡坊就不少人搭讪,隻是這馬夫也相當驕傲,瞧這些婆娘姿色一般,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紅姐一掀門簾出來,衆人趕緊散了去。
車夫見狀,立刻迎上前,對着紅姐躬身行禮:“姑媽。”
這聲“姑媽”,讓不少還沒走遠的繡娘們都愣了,敢情是紅姐的親戚呀?
車夫又壓低聲音,語氣卻難掩急切:“我剛進城門就聽說了,您這來了位刺繡大師?連金陵楚家夫人都驚動了,特地派我來接人,說要奉為上賓呢!”
紅姐心裡咯噔一下,臉上卻不動聲色。
她掀開簾子,瞥了眼繡房角落裡正和婉兒讨論針法的李奏凱,昨晚那股氣還沒順,可一聽“金陵楚家”四個字,到了嘴邊的刻薄話又咽了回去。
那可是金陵城數一數二的大戶,連州官府都要給幾分面子,他們要的人,紅姐也不敢再輕易得罪了。
車夫見她不語,從懷裡掏出兩個沉甸甸的布包,小包塞到紅姐手裡:“姑媽,這包是楚家給您的,算是請人的謝禮。”
他又遞過另一個大些的包,“這包是給那位大師的見面禮,夫人說,隻要肯去,價錢好商量!”
紅姐捏着布包,指腹能摸到裡面銀子硌手的棱角,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卻故意闆着臉:“知道了,我這就叫人過來。”
她轉身時,飛快将兩個布包揣進袖管,隻從裡面摸出幾枚銀子扔給車夫,“拿去喝茶。”
車夫心領神會接住銀子,眉開眼笑地揣進懷裡,還故意扯着嗓子喊:“姑媽,楚家要的那批雲紋繡品,您可得抓緊趕出來,夫人等着用呢!”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麼催!”
紅姐也拔高聲音應着,手卻在袖管裡把銀子攥得更緊,“強子,你先在這裡等着,我這就叫人給你送貨來,至于楚家要的人嘛,等下也會過來。”
兩人一唱一和,倒像是尋常交接生意。
繡娘們見怪不怪,楚家本就是錦繡坊的老主顧,隔三差五派人來取貨再正常不過,誰也沒往那兩包銀子上多想,更沒有第三人知道,其中有一包是給李奏凱的。
門外發生的事,就像長了翅膀似的,沒一會便在繡房裡傳得沸沸揚揚。
婉兒聽着那些閑言碎語,心裡頭對李奏凱滿是不舍,她拉着李奏凱的衣角,輕聲說道:
“金陵楚家那可是金陵城的大戶呀,離咱們錦繡坊遠着呢,你這一去,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了。”
李奏凱笑着揉揉她的腦袋,安慰道:“莫慌!我隻要有空了,肯定會回來看你的,又不是生離死别,傷感什麼?”
婉兒聽了,努力擠出個笑臉,眼中卻仍藏着擔憂:“我該恭喜你的,你這麼有才,就該往高處走,說不定遲早有一天,你都能成為宮廷的刺繡大師了呢,到時候呀,可别忘了我哦。”
說着,她還俏皮地吐吐舌頭,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