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跋涉，當他們終于在傍晚時分看到縣城的輪廓時，兩人都已經是筋疲力盡。
縣城不大，街道是土路，兩旁是一些低矮的青磚瓦房和幾棟兩三層小樓，顯得有些陳舊，但在顧建業眼中，卻比紅旗溝那原始的景象要“現代化”太多了。
“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吧。”顧建業看了看天色，“招待所應該就在前面。”
沈若雪點點頭，她幾乎已經走不動了，雙腳早已失去了知覺。
縣城的招待所條件簡陋，但至少能遮風擋雨。開房間需要介紹信，顧建業拿出隊裡開的介紹信，說明是來縣裡聯系農機廠采購事宜的，工作人員倒也沒怎麼為難，隻是看到介紹信上寫着一男一女時，用一種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們幾眼。
“隻剩一間雙人床的屋子了，你們要不要？”工作人員懶洋洋地問道。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尴尬起來。
沈若雪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顧建業也皺起了眉頭，這年頭作風問題可不是小事。他正想說再等等或者想其他辦法，沈若雪卻忽然冷靜了下來，她上前一步，聲音清冷地對工作人員說：“同志，請你再仔細看看，我們隊裡的介紹信上寫得很清楚，是兩位同志因公出差，麻煩您給我們開兩間單人房。”她的語氣不卑不亢，眼神坦然，反而讓那個本想看笑話的工作人員有些自慚形穢。
“開兩間就開兩間嘛，吼什麼”工作人員嘟囔了一句，不情不願地給他們辦了手續。
拿到了兩間相鄰房間的鑰匙，顧建業不禁對沈若雪刮目相看。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在關鍵時刻，卻總能展現出超乎常人的冷靜和應對能力。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顧建業和沈若雪吃過簡單的早飯，便直奔縣農機修造廠。
農機廠是縣裡為數不多的大“企業”，坐落在縣城東郊，院子裡停着幾台破舊的拖拉機和收割機。
沈若雪帶着顧建業，找到了廠裡的辦公室。當她說明來意，想要找一位名叫“王援朝”的師傅時，辦公室一個正在看報紙的中年幹部擡起頭，懶洋洋地說：“王援朝？老王啊，早就不是咱們廠的了。”
“什麼？”沈若雪臉色一白，“那那他去哪兒了？”
“誰知道呢？”中年幹部不耐煩地擺擺手，“好像是前幾年犯了點‘錯誤’，下放到下面哪個農場去改造了。你們找他有什麼事？趕緊說，我這兒忙着呢！”
這個消息，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唯一的線索，斷了！
沈若雪的身體晃了晃，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眼神裡充滿了失望和無助。她千辛萬苦來到縣城，鼓起勇氣想要求助的這條路，竟然一開始就走入了絕境！
顧建業的心也沉了下去。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看來，想通過“關系”解決問題的路，是走不通了。
怎麼辦？難道就這樣空手而歸嗎？
不！絕不！
顧建業的目光掃過辦公室裡那些無所事事的工作人員，又穿過窗戶，看到了不遠處車間裡忙碌的身影和院子裡堆放的一些生鏽的、廢棄的機械零件。
關系走不通，那就靠技術！
他上前一步，擋在失魂落魄的沈若雪身前，面對着那個一臉不耐煩的中年幹部，臉上忽然露出一個自信而從容的笑容，開口說道：
“同志，我們找王師傅的事先放一邊。我聽說，貴廠最近是不是有一台東方紅拖拉機的柴油機出了點問題，總是在高負荷運轉時出現動力不足、冒黑煙的毛病，請了好幾個師傅都沒找到根源？”
這話一出，正在喝茶看報的中年幹部，手猛地一抖，茶水都灑了出來！他擡起頭望着顧健業：“你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