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灘的風波,落下帷幕。
牛建軍、馬主任、錢有文等人被省裡派來的調查組直接帶走,據說當天晚上,平安縣的官場就經曆了一場大地震,好幾個與此事相關的幹部被連夜審查,人人自危。
而顧建業,他不再是“問題分子”,而是被省裡點名嘉獎、重點保護的“特殊技術人才”。那份由省革委會直接簽發的借調令,就是他最強大的護身符,足以讓任何心懷不軌的人望而卻步。
當晚,顧建業沒有立刻跟随周老和省裡的車隊離開,而是以“需要處理個人事務和交接工作”為由,請求在紅旗溝再停留一晚。
這個合情合理的請求,自然得到了批準。那位氣場強大的軍官,甚至專門留下了一個四人解放軍小隊,駐紮在紅旗溝,美其名曰“保護周老和顧建業同志的安全”,實則是向所有人宣告——顧建業,現在是省裡罩着的人,誰也動不得!
于是,顧建業在一衆解放軍戰士的“護送”下,在一片敬畏和羨慕的目光中,風風光光地回到了紅旗溝。
他沒有回到那個陰冷的角落小屋,而是被李順才和村民們,半是“強迫”半是“恭請”地,再次請回了那間由他親手改造、知青點裡最溫暖、最寬敞的屋子。
屋子裡,早已被聞訊趕來的知青們打掃得一塵不染。炕燒得滾燙,桌上擺滿了大家自發湊來的、最好的吃食——炒雞蛋、炖野雞。
整個紅旗溝,都沉浸在一種劫後餘生的、狂歡般的氣氛裡。人們簇擁着顧建業,敬酒、說着感激的話,仿佛要将他這段時間受的委屈,都用最淳樸的熱情彌補回來。
然而,顧建業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應付着衆人的熱情,目光卻總是不自覺地在人群中搜尋。他沒有看到那個清冷的身影。
沈若雪,沒有來。
夜,漸漸深了。
喧嚣散去,送走了最後一波熱情的村民和知青,顧建業終于得到了一絲清靜。
他坐在溫暖的炕沿上,看着窗外那輪清冷的月亮,心中卻不像表面上那麼平靜。
明天,他就要離開這個他重生後生活了近兩個月的地方了。說沒有留戀,是假的。這裡有他親手打下的基礎,有他付諸心血的藍圖,還有一群與他同甘共苦、患難與共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這裡有那個在他最落魄、最絕望的時候,默默給予他支持和溫暖的女孩。
他想在走之前,再見她一面,跟她說幾句話。
就在他思緒紛繁之際,門口傳來了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顧建業心中一動,起身去開門。
門外,月光下,沈若雪正靜靜地站在那裡。
她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藍色棉襖,頭上裹着頭巾,清麗的臉龐在月色下顯得有些朦胧,那雙總是平靜如水的眸子,此刻卻似乎蘊含着複雜的情緒。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顧建業看着她,輕聲說道。
“大家都在,我不太習慣熱鬧。”沈若雪的聲音比平時更低了一些,她将手裡拿着的一個小布包遞了過來,“這是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