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通報,是安将軍求見。
想來這一切變故頗快,也不知這安連溪是如何作想,罷了罷了,先傳他當面說話吧。
安連溪方進屋,崔漱音便放下茶盞,犀利問道,“南方動亂,你此前可曾預感?”
被急急詢問的安連溪實際上也是一頭霧水,他躬身請禮,“不瞞太後,臣對此事此前一無所知,家父隻說讓我努力奪魁,并無他言。”
那蠻越之人竟如此藏得住氣,連南界都不曾探查。
不免憂心忡忡,崔漱音突覺此事是否對安連溪太過不公,“你可曾真心願打這仗?不必說場面話。”
安連溪清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腳下,不曾逾越。半晌,他便搖頭一笑。
“既然應下,便無不願直說,本就是為保自己家鄉,再者”話說一半他竟是突然扭捏了一番,面頰微紅,“況且娘娘也是希望我去的吧”
這家夥弄什麼鬼?雖說從利益分析上來說,定然是讓安連溪去最為妥當,隻是他作出一副羞羞怯怯态,實在是有些扭捏似小女子。
崔漱音正色,一幅肅然模樣,“本宮三方權衡,最終是認為你去最合适,當然非我主觀的選擇。罷了。”她歎了口氣,告誡他道,“這次下南方,你多加小心,戰場非武場,你毫無經驗,多借鑒些軍中老将的,定要多探探南方虛實再作打算。”
後者自然無二話,隻是臨走時那深刻一眼令崔漱音不免窘迫,一絲略微尴尬的猜測漫上心頭。
而那宴九霄的龍禁尉本在京都便權勢滔天,無人敢攔,如今有了正當由頭,在京都更是所向披靡,此刻他們的主子正待在一日前汝親王待過的茶舍廂房裡,擦拭手上閃着冷光的匕首,周遭寂靜,唯有跪在地上的男人的抽氣聲。
“說。”匕首利落地紮進男人身側一毫米處的木椅上,留下不淺的痕迹,宴九霄語氣陰森,“汝親王當年在滿玉樓做了什麼。”
驚恐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利刃,仿佛下一秒便要紮破他的喉嚨,男人淺褐色的瞳孔裡驟然猛縮,他雙手撐地,不斷地磕頭,直至額間泛出血紅的印記。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那男人哆哆嗦嗦,語音也發着顫,“我都說,都說!”
不耐煩地一腳踹開男人,宴九霄獰笑,“再廢話?”
那男人差點被這一腳踹出哮喘來,但他不敢再耗費九千歲的耐心,撐着一口氣,“那日”
原來之前宴九霄亡國時,他的母妃并不曾被當場殺死,而是趁亂跑了出去。隻是她一介弱女子,無依無靠,最終隻好到風月場所謀生,而她謀生的地方就叫滿玉樓。
他母親進入滿玉樓後,憑借彈得一手出色的古筝,很快便聲名大噪,隻是很快便香消玉殒了。
世人道她害病去世,隻宴九霄不敢相信,他在懷疑另外一種可能。
“那日汝親王宴請好友,席子便擺在了這滿玉樓。而後一位當年聲名大噪的韓娘子便出來為汝親王一幹人酌酒彈琴。酒過三巡,衆人皆醉,我不過當時汝親王身邊一小厮,喝不上酒,所以當時還算清醒。那汝親王似要強迫韓娘子,但韓娘子隻做清倌,不賣身,幾番拉扯間,汝親王動怒,忽然對韓娘子猛烈地群打腳踢起來,面目猙獰,我們一幹小厮都吓得不敢動作,最終那韓娘子竟然是活活給打死了。”
指節抵在桌面的力道幾乎要嵌進木紋裡,宴九霄垂着眼,長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翳,恰好遮住瞳孔裡翻湧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