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
顧衛國叮囑林岚:“把門從裡面鎖好,誰來敲門都别開。照顧好妮妮,我出去一趟。”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林岚看着他,雖然心中依舊惴惴不安,但不知為何,隻要看着公公那雙深邃沉穩的眼睛,她就覺得心裡踏實。
她用力點了點頭,抱着妮妮,輕聲應道:“爸,您您早點回來。”
顧衛國沒再多言,轉身進了裡屋。
他從床底下翻出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軍大衣和一頂深色的鴨舌帽。
這是他當年在軋鋼廠當工人時發的勞保用品,穿上後,再将帽檐往下一壓,足以遮住大半張臉。
接着,他從廚房角落裡找出一個不起眼的麻布袋子,将中午剩下的那幾顆被靈泉水浸泡過的土豆小心翼翼地裝了進去。
土豆不多,也就五六斤的樣子,但袋子入手,卻仿佛沉甸甸的,承載着這個家全部的希望。
準備妥當,他打開門,回頭看了一眼。
燈光下,林岚抱着妮妮,像兩隻受驚的小鹿,正依偎在門邊看着他。
他對她們微微颔首,然後閃身出門,身影迅速消失在樓道的陰影裡。
顧衛國沒有走寬敞的大路,而是憑着前世的記憶,拐進了幾條僻靜幽深的小巷。
1982年,改革的春風雖已吹起,但計劃經濟的烙印依舊深刻。
物資憑票供應,尋常百姓家裡難得見點油腥。
有需求,就有市場。
在城市的灰色地帶,一個不成文的“黑市”應運而生。
前世,顧衛國是個老實人,對這種投機倒把的地方向來是避之不及。
但他也曾聽廠裡的工友吹噓過,在城東廢棄的鐵路貨運站附近,每當夜幕降臨,那裡就會變成一個三教九流彙聚的“鬼市”。
他憑着模糊的記憶,一路向東。
越走,光線越暗,人煙越稀少。
空氣中彌漫着鐵軌的鏽味和潮濕的泥土氣息。
遠遠的,能聽到火車駛過的隆隆聲。
繞過一個廢棄的倉庫,眼前豁然開朗。
隻見一片空地上,影影綽綽聚集了二三十人。
沒有叫賣聲,所有人都壓低了嗓子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