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衛國根本不理會她的叫罵,依舊對着牌位,自顧自地曆數着那些被塵封的舊賬,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淑芬,你還記得嗎?你弟弟錢富貴在外面賭錢,被人追着要砍斷手,是我,賣了咱家祖傳的三塊銀元,又掏空了給你看病的所有積蓄,才把他從賭場裡撈出來。”
錢富貴臉色一變,眼神開始躲閃。
“你還記得嗎?你病得咳血,就差十塊錢買那吊命的藥。我去求你娘,求她把你唯一的嫁妝,那支銀簪子拿出來換錢救你的命。可你娘怎麼說?”
江衛國猛地轉頭,目光如電,直刺錢翠花,“她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那簪子,她要留着給她兒子娶媳婦!”
“轟!”
村民中發出一陣壓抑的驚呼。
這種見死不救的醜事,簡直駭人聽聞。
錢翠花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指着江衛國的手都在發抖:“你你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
江衛國冷笑,目光又轉向錢富貴,“那你呢?我的好小舅子!當時你又是怎麼對我說的?你說‘姐,人各有命,你就别治了,省點錢吧’!這話,你敢當着你姐的牌位,再說一遍嗎?”
錢富貴被揭穿老底,惱羞成怒,卻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
江衛國不再看他們,他拿起一張餃子皮,又拿起了案闆上那把鋒利的砍刀,用刀尖,慢悠悠地挑起一團血紅的肉餡。
或許是刀尖太利,又或許是他刻意為之,一滴鮮紅的肉汁,順着刀尖,“啪嗒”一聲,滴落在了八仙桌那斑駁的桌面上,正好落在一道舊日的刀痕裡,像一滴凝固的血淚。
這詭異的儀式感,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淑芬,你看,這就是他們惦記的肉。”
江衛國一邊包着餃子,一邊幽幽說道,“當年你咳血而死,不知他們的良心,是否也曾像這樣,為你滴過一滴血?”
誅心之言,字字泣血!
最後,他那雙燃燒着怒火的眼睛,終于落在了那個罪魁禍首,江莉的身上。
“還有你,”
他聲音冷酷如冰,“你身上流着你娘的血,卻長了一副豺狼的心腸!引狼入室,撕咬親人!你看看你請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你不配站在這裡!更不配叫她一聲娘!”
“滾出去!”
最後三個字,如同炸雷,狠狠劈在江莉心上。
她被父親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殺意和厭惡吓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當衆揭短,顔面盡失,被逼到了絕路的錢家母子,終于被羞辱得徹底癫狂。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錢翠花發出歇斯底裡的尖叫,她指着那塊牌位,對已經失去理智的錢富貴嘶吼道:“富貴!砸!給我把這晦氣的東西砸了!把這家都給我砸了!我看誰還敢嚼舌根!誰也别想好過!”
“對!砸了它!”
惱羞成怒的錢富貴徹底喪失了理智,他紅着眼,抄起牆邊用來頂門的、手臂粗的硬木門杠,面目猙獰地就朝着擺着牌位和餃子餡的八仙桌,狠狠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