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第一聲悶雷滾過天際,仿佛是為昨日那場血腥的鬧劇,奏響了遲來的尾音。
江衛國緩緩睜開雙眼,喉嚨幹得像是要冒火。
“公公,你醒了?”
一個怯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未幹的哭腔。
蘇秀雲連忙放下手中的水碗,通紅着一雙眼,又驚又喜地看着他。
在她懷裡,江萌萌像隻受驚的小兔子,攥着母親的衣角,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偷地、飛快地瞥了床上的爺爺一眼,然後又迅速埋下頭去。
江衛國想撐着身體坐起來,一股撕裂般的虛弱感卻從骨髓深處傳來,讓他渾身使不上一絲力氣。
他心中一凜,立刻沉下心神,探入腦海中那片與自己性命交修的奇異空間。
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那片原本廣袤肥沃的黑土地,此刻竟有近三分之一的邊緣地帶變得枯黃焦黑,仿佛被天火燎過。
而那口作為他重生以來最大倚仗的靈泉,更是已經徹底幹涸見底,隻有在最深的泉眼處,還萦繞着一縷若有似無的、薄霧般的水汽。
反噬!
這就是強行催動空間,甚至将滔天執念灌注其中,行那“血祭”之事的後果!
沒有了靈泉,他那些催生萬物、恢複體力的神奇能力,幾近于無。
他現在,隻是一個神魂受創、身體虛弱的四十歲男人。
一股冰冷的危機感,比昨日錢富貴那把門杠更具威脅,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心髒。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大隊書記李滿囤沉着臉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民。
“建國,你醒了?”
李滿囤看到江衛國睜開了眼,松了口氣,但臉色依舊嚴肅,“我剛從鎮衛生所那邊回來。錢富貴命是保住了,肩膀被你那一刀砍得深,骨頭都傷了,醫生說,沒個一年半載,他那條胳膊算是廢了。”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着幾分官方的壓力:“錢家老婆子在衛生所裡撒潑打滾,非要公社出面,抓你去坐牢。這事鬧得太大了。建國,我知道你心裡有委屈,可你下手也太狠了。你看,這事打算怎麼了?”
“了?”
江衛國靠在床頭,虛弱地喘息着,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沒有回答李滿囤,而是将目光轉向了戰戰兢兢的蘇秀雲:“秀雲,去,把紙和筆拿來。”
蘇秀雲雖然不解,但還是立刻轉身,從一個舊木盒裡找出了一張因年久而發黃的草紙,和一支隻剩半截的鉛筆。
李滿囤皺起了眉頭:“建國,你這是要幹什麼?寫保證書?我跟你說,這事光寫保證書怕是不行,醫藥費是肯定要賠的”
江衛國充耳不聞,他接過紙筆,将枕頭墊在自己腿上,顫抖着手,在那張草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
他的手抖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寫得歪歪扭扭,卻又透着一股入木三分的決絕。
【立分家文書】今有江家長子江偉、長女江莉,不孝不悌,忤逆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