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偉的屍首,沒有被領回。
在那個年代,一個被國家明正典刑、打上反革命烙印的罪犯,是沒有資格入土歸宗的。
他就像一塊被社會剔除的爛肉,最終的歸宿,是城郊那片無名無姓的亂葬崗。
江衛國沒有去。
他隻是在行刑日的的筆法極其高明,它沒有指名道姓,沒有提及任何具體的地名和人名。
它隻是用一種獵奇而又帶着批判性的口吻,講述了一個發生在“北方某貧困縣”的離奇故事。
故事裡,有一個“性格暴戾”的鄉下老農,偶然間掌握了某種特殊的種植技巧,能種出味道遠超凡品的“天價菜”。
接着,故事描述了他如何用“未知手段”,治好了一個癱瘓多年的老婦人,又如何在一場盛大的婚宴上,用“疑似含有緻幻成分的食物”,導緻了上百名賓客集體出現“癔症”的驚悚事件。
文章最後,作者用一種悲天憫人的、充滿憂患意識的語氣,發出了振聾發聩的質問:【在全社會上下一心,破除封建迷信,講科學、樹新風的今天,這樣一位被愚昧村民奉若神明,其手段又帶有明顯不可知論色彩的‘土神仙’,究竟是鄉野傳奇,還是社會機體上一顆亟待割除的毒瘤?我們呼籲有關部門,對這類事件,給予高度重視,切莫讓愚昧的種子,在改革開放的春風裡,重新發芽!】
“曉秋”。
江衛國看着那個署名,嘴裡緩緩地、咀嚼着這個名字。
林晚秋。
好!
好一個林晚秋!
江衛國的手,捏着那張報紙,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義上的、凝重到極緻的表情。
他輸了。
在這場不見硝煙的戰争裡,他輸了第一陣。
林晚秋這一招,堪稱絕殺!
她沒有用暴力,沒有用陰謀,她用的是最堂皇、最光明正大、最無法辯駁的武器——輿論和“政治正确”。
她巧妙地将江衛國之前所有賴以自保、震懾宵小的“神迹”,全部打包,定性為了“封建迷信”、“社會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