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一個剛從紡織廠下夜班的女工,吃着吃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想起了自己遠在鄉下的母親,每年冬天,也都會為她腌上這麼一壇,讓她帶到城裡,就着饅頭,熬過那些吃不飽飯的夜。
一個剛退伍回來的年輕士兵,滿嘴的辛辣讓他想起了在邊防線上,和戰友們圍着火爐,分食一罐辣醬罐頭的日子。
那辣,是枯燥軍旅生涯裡,唯一的色彩。
沒有人大聲叫好,也沒有人誇張地贊美。
所有嘗過的人,都隻是沉默着,吃着。
然後,在吃完後,對着蘇秀雲,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帶着暖意的微笑。
或者,像那個老大爺一樣,悄然離去,将那份隻屬于自己的回憶,妥善地,珍藏起來。
這辣醬,沒有征服他們的味蕾。
它隻是,叩開了他們心裡,那扇早已被堅硬的生活磨得粗糙不堪的、名為“記憶”的大門。
也就在這一碗碗白粥,無聲地,溫暖着這座北方小縣城的人心時。
千裡之外,省城,燕山賓館。
一場由省外事辦牽頭舉辦的、旨在促進“中港經濟文化交流”的高端酒會,正在進行。
水晶燈的光芒,如同融化的黃金,灑在每一張彬彬有禮的、戴着假面的臉上。
空氣裡,是法國香水與古巴雪茄混合的、充滿了階級與距離感的味道。
林晚秋穿着一身由香港名師量身定制的、剪裁得體的黑色絲絨旗袍,如同一隻最高貴、最優雅的黑天鵝,穿梭在由省市領導、大學教授、藝術家和港商組成的、真正的上流社會之中。
她的武器,不是辣醬。
而是她身旁,一位穿着白色西裝、金發碧眼的法國美食家,和他手裡那瓶如同藝術品般的【玉瓊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