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上那枚鮮紅的私章,像一滴落在雪地裡的血,刺眼,卻又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已成定局的決絕。
蘇秀雲和孟山,是被江建國近乎于“拖”出供銷社大門的。
孟山那張刀疤縱橫的臉,第一次,浮現出一種名為“憋屈”的神色。
而蘇秀雲,則像一隻鬥敗了的鹌鹑,連頭都不敢擡。
“公公,我們我們回家吧。”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這個醬,我們不賣了。我們就在廠門口賣,也能養活大家。”
她怕了。
她怕的不是失敗,而是公公臉上那種她看不懂的、近乎于“興奮”的平靜。
那平靜裡,藏着一場她無法想象的豪賭。
江建國停下腳步。
他沒有看她,而是回頭,望向供銷社那棟灰撲撲的、充滿了這個時代特有官僚氣息的三層小樓。
“秀雲,”
他緩緩開口,聲音裡沒有半分怒氣,隻有一種如同鑄鐵般的、冰冷的質感,“你知道,怎麼才能,殺死一頭老虎嗎?”
蘇秀雲茫然地搖了搖頭。
“不是用刀,也不是用槍。”
江建國說道,“是把它關進一個它最熟悉的、卻又四面都是懸崖的籠子裡。然後,在它面前,放上一塊它最想吃、卻又永遠也夠不着的肉。讓它在希望和絕望之間,來回奔跑,直到它自己,耗盡最後一絲力氣,活活累死。”
“那個貨架,就是我們的籠子。而那瓶高高在上的【玉瓊漿】”
江建國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就是那塊,吊着所有人心氣的肉。”
“我們不走。”
他轉過頭,看着蘇秀雲,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從明天起,你,我,孟山,我們所有人,都搬到那個籠子裡去。”
“我們,要在那最不起眼的角落裡,搭一個比他那整個供銷社,都更熱鬧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