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一邊笨拙地,卻又無比認真地,将那個餃子捏了起來。一個元寶形狀的、飽滿的餃子,在他粗糙的手中成型。
他将餃子鄭重地擺在了牌位前。
這一幕,充滿了詭異的儀式感。一個悲痛欲絕的丈夫,在亡妻牌位前,用一把剛剛威脅過人的兇器,包着一頓被至親觊觎的餃子。
這強烈的視覺沖擊和情感沖擊,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江莉躲在後面,看到這一幕,手腳冰涼。她發現自己徹底錯了。她請來的不是能為她撐腰的救兵,而是兩頭被父親三言兩語就扒光了皮的蠢狼!
她看到周圍鄰居鄙夷的目光,看到父親那令人心碎又令人恐懼的樣子,終于忍不住沖了出來。
“爸!你别再說了!别再編了!”她哭着喊道,“外婆和舅舅不是那樣的!他們都是為了我好!你不能這麼冤枉他們!”
江建國終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這個親生女兒身上。
那目光裡,再也沒有了絲毫的溫度,隻剩下無盡的失望和冰冷的決絕。
“冤枉?”他嗤笑一聲,“你問問你外婆,你娘當年的嫁妝,是不是一分不少地都被她拿回去,給你舅舅蓋了新房?”
“你再問問你舅舅,你娘出殡那天,他是不是因為要去喝喜酒,連你娘最後一面都沒見?”
“江莉,”江建國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你有着和你娘一樣的臉,卻沒有她一半的心。她善良,懦弱,但她懂得什麼是家。而你,為了自己的一點私欲,引狼入室,想來撕咬自己的親人,啃食自己的家!”
“你不配站在這裡。”
“你不配叫她一聲娘。”
“滾出去。”
最後三個字,江建國說得輕描淡寫,卻像三座大山,狠狠地壓在了江莉的身上。
江莉如遭雷擊,臉色慘白,踉跄着後退了兩步,幾乎站立不穩。她看着父親那張冷酷無情的臉,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真正的絕望。
錢翠花和錢富貴母子倆,此時已經成了衆矢之的。村民們的指指點點,像一根根鋼針,紮在他們身上。他們本來是氣勢洶洶來問罪的,結果被江建國幾句話,就把老底掀了個底朝天,變成了不仁不義、豬狗不如的畜生。
面子、裡子,全丢光了!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錢翠花又氣又急又羞,徹底失去了理智。她指着江建國,尖聲嘶吼:“江建國,你個白眼狼!我們錢家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就是這麼對我們的?好!今天咱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
她猛地一推身邊的錢富貴,歇斯底裡地叫道:“富貴!給我砸!把這個家給我砸了!我今天倒要看看,誰也别想好過!這餃子,誰也别想吃!”
錢富貴被當衆揭短,又被母親一激,早就惱羞成怒。他紅着眼,那點僅存的理智被貪婪和暴戾徹底吞噬。
“砸就砸!誰怕誰!”
他大吼一聲,不再去管那盆餃子餡,而是抄起院角的一根用來頂門的木杠子,面目猙獰地朝着那張擺着牌位和砍柴刀的八仙桌,狠狠地沖了過去!
裡屋的蘇秀雲看到這一幕,吓得失聲尖叫,死死地抱住了懷裡的女兒。
看熱鬧的村民們也發出一陣驚呼,膽小的已經開始往後退。
所有人都以為,江建國會躲閃,或者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