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頁)

劉建軍臉上的熱情,幾乎要化為實質。他緊緊握着江建國的手,仿佛握住的是飯店未來的命脈,而不是一隻布滿老繭的農夫的手。

“老師傅,您的意思是?”劉建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建國緩緩抽回手,端起桌上那碗已經涼了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劉師傅是爽快人,我江建國也不是不識擡舉。這定金我收下,供貨協議,也可以簽。”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那雙深邃的眸子直視着劉建軍,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您說!别說兩個就是二十個,隻要我劉建軍能辦到,絕不含糊!”

江建國伸出一根手指:“,再備上一份厚禮,和您正式簽約!”

事情談妥,劉建軍心滿意足地帶着徒弟離開了。

蘇秀雲激動地捧着那五十塊錢,手都在抖:“公公公,這這可是五十塊錢啊!”

江建國臉上卻沒什麼波瀾,他隻是看了一眼後院的方向,對蘇秀雲淡淡地說道:“把錢收好。你去燒鍋熱水,再拿件破棉襖出來。”

說完,他便起身,走向了那口死寂的井窖。

天已大亮,井窖裡卻依舊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江建國搖動辘轳,繩子被一圈圈地收緊。

很快,一個渾身挂滿白霜,散發着惡臭的人形物體,被緩緩地從井下吊了上來。

正是江偉。

他整個人已經凍得不省人事,嘴唇發紫,臉色青白,身上的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被井裡的潮氣浸濕,僵硬得如同鐵甲。一股騷臭味從他的褲裆處傳來顯然是已經吓到失禁。

蘇秀雲看到他這副模樣,吓得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江建國面無表情地将他從繩子上解下來像扔一袋垃圾一樣扔在地上。他用腳踢了踢,江偉才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悠悠轉醒。

當他看清眼前是父親那張冷漠的臉時,眼中瞬間爆發出無盡的恐懼,身體篩糠般地抖了起來。

“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饒了我吧”他聲音嘶啞,氣若遊絲。

那一夜的經曆,比任何毒打都更讓他恐懼。那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懸空感,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寒冷,已經徹底摧毀了他那點可憐的膽氣。

江建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神裡沒有半分憐憫。

“想清楚你姓什麼了嗎?”

“想想清楚了我姓江我姓江”江偉泣不成聲。

“很好。”江建國點了點頭,“那就滾吧。”

他将那件破棉襖扔在江偉身上:“穿上它,滾出這個家。以後是死是活,都跟我江家沒有關系。”

江偉如蒙大赦,他不敢有絲毫的遲疑,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裹上那件還帶着一絲暖意的棉襖,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個讓他永生難忘的噩夢之地。

從此,這個家裡,再也沒有江偉這個人。

時光飛逝,冬去春來。

轉眼間,已是1983年的春天。

院子裡的那棵老槐樹抽出了新芽,給這個破敗的小院帶來了一絲難得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