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軍帶着合同和滿臉的敬佩走了那輛嶄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車在泥濘的土路上,劃出一道充滿希望的軌迹。
院子裡,那份蓋着鮮紅公章的合作函,還靜靜地躺在桌上,仿佛依舊散發着萬丈光芒,将之前那場鬧劇帶來的陰霾驅散得一幹二淨。
蘇秀雲看着那份文件又看看身邊那個從容淡定,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公公,一顆心徹底落回了肚子裡。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穩感,好像天塌下來隻要這個男人還在,這個家就散不了。
她看向江建國的眼神裡,那份近乎崇拜的光芒,變得更加熾熱。
江建國卻沒有半分得意。他将那份足以改變一家人命運的合作函遞給蘇秀雲,讓她小心收好,自己則緩步走到院中,擡起了頭。
天色,不知何時已經陰沉了下來。大塊大塊的烏雲,從西邊的天際線翻湧而來像打翻的墨汁,在空中迅速蔓延,沉甸甸地壓在人的頭頂,讓人喘不過氣。
風,也變了味道。不再是秋日裡帶着涼意的微風,而是變得濕冷狂躁卷起地上的枯葉和塵土,發出“嗚嗚”的怪叫,像某種野獸在低吼。
要變天了。
江建國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他想起了前些日子,村頭大喇叭裡那段關于強台風的預警。也想起了自己昏迷中那個被暴雨沖垮了祖宅,最終被活埋的噩夢。
前世,他是在大雪中被凍死。而重生後的第一場劫難,卻應在了這場即将到來的暴雨上。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天災,更是人禍的開始。
王振國和林晚秋的第一次試探,被他輕而易舉地化解了。但以他們的心性,絕不會善罷甘休。下一次的攻擊,隻會來得更猛烈,更陰毒。
而那兩個被他親手趕出家門的孽子此刻又在哪裡呢?
江建國将目光投向了村外那片荒蕪的野地,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殘酷的弧度。
他什麼都沒做隻是在等。等風雨來等那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自己撞上門來。
距離江家村幾裡地外,一處早已廢棄的土地廟,成了江偉和江莉兄妹倆的臨時“住所”。
這裡四面漏風,神像早已不知所蹤,隻剩下半截殘破的土牆,和一堆被風雨侵蝕得看不出原樣的草席。
江莉縮在最裡面的角落,身上那件曾經引以為傲的碎花的确良襯衫,此刻沾滿了泥污,變得又髒又硬。她抱着膝蓋,凍得嘴唇發紫,牙齒不停地打着顫。
“哥我好冷好餓”她帶着哭腔,聲音都在發抖。
自從上次在土地廟裡淋了一夜雨,她就大病了一場。沒有錢看醫生,隻能硬扛着。如今病是好了人卻瘦了一大圈,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刁蠻和氣焰,隻剩下滿眼的怨毒和麻木。
江偉的情況比她更糟。他那條被江建國重創過的腿,因為受了風寒,一到陰雨天就疼得鑽心。他此刻正靠在破牆上,臉色蠟黃,眼神陰鸷地盯着外面愈發昏暗的天空。
“餓餓餓!就知道餓!”他煩躁地低吼道,将心裡的怨氣全都撒在了妹妹身上,“要不是你這個蠢貨,去請錢家那兩個廢物來,我們會被趕出來嗎?”
兄妹倆互相指責,将所有的不幸都歸咎于對方的愚蠢,卻從未想過,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他們自己那無休止的貪婪和自私。
就在他們争吵不休時,一陣狂風猛地灌了進來直接将那本就搖搖欲墜的半邊茅草屋頂,掀飛了一大半!
“嘩啦——”
冰冷的雨點夾雜着碎草和泥塊,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瞬間就将兄妹二人澆了個透心涼。
“啊!”江莉尖叫一聲,抱着頭蹲了下去。
江偉也狼狽地躲閃着,他看着這個連最後一點遮蔽都失去了的“家”,眼中終于流露出了恐懼。
“轟隆!”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昏暗的天幕,将他們二人那驚恐而狼狽的臉,照得一清二楚。緊接着豆大的雨點便如同開了閘的洪水,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