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陰影裡,一個高大的身影,像一道鬼影,靜靜地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是孟山。
孟山看着那扇關上的門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黑色的磚頭一樣大小的東西,正是江建國不知從哪弄來的那台便攜式錄音機。
他熟練地按下了那個紅色的錄制鍵。
錄音機上,一個小小的紅色指示燈,在黑暗中,亮了起來像一隻窺探着罪惡的魔鬼的眼睛。
他沒有靠近,隻是将錄音機藏在牆角的陰影裡,然後自己,像一尊石雕,融入了更深的黑暗,靜靜地等待着。
許久平房裡傳來了一陣陣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和男女調笑的聲音。王振國那因為酒精而變得含糊不清的嗓音,夾雜着一個女人咯咯的浪笑聲,清晰地透過薄薄的牆壁,傳了出來。
“王少爺您可真厲害就是這價錢”
“少不了你的!伺候好大爺我,比你在廠裡踩縫紉機強一百倍!”
孟山面無表情地聽着這一切。他的手指,始終穩穩地放在錄音機的停止鍵上。
又過了不知多久,當屋裡的聲音漸漸平息,王振國心滿意足地打着飽嗝,推門而出,晃晃悠悠地離去後,孟山才從黑暗中走出。
他拿起那台尚有餘溫的錄音機,按下了停止鍵。
紅色的指示燈,熄滅了。
罪證,已然到手。
孟山将錄音機小心地揣進懷裡,看了一眼王振國離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那扇依舊挂着粉色門簾的窗戶,那雙野獸般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複雜情緒。
他轉身,高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他要去向那個真正的主人,複命了。
當孟山回到江家小院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江建國依舊坐在堂屋裡,仿佛一夜未動。
孟山沒有說話,隻是将那盤小小的卻又沉甸甸的磁帶,從錄音機裡取了出來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江建國的面前。
江建國拿起那盤磁帶。
小小的塑料方塊,在他那布滿老繭的手中,顯得異常冰冷。
他知道,這盤磁帶裡,錄下的不僅僅是王振國的醜态,更是江莉那場即将到來的盛大婚禮的喪鐘。
也是他送給自己那個“好女兒”的一份最特别,最“熱鬧”的新婚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