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那雙清澈的眸子裡,盛滿了與她年齡不符的憂慮。
這個問題,如同一根尖刺,瞬間紮進了在場所有人心底最柔軟、也最恐懼的地方。
是啊,他們走了,可兩位老人還在。
以張家的霸道,吃了這麼大的虧,豈會善罷甘休?
若是将怒火發洩到兩個手無寸鐵的老人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蘇山和劉氏的臉色“唰”地一下又白了回去,剛剛因為一頓飽飯而升起的血色蕩然無存。
蘇婉也緊張地抓住了林河的衣袖,手心滿是冷汗。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河的臉上沒有絲毫慌亂。
他迎着秦月擔憂的目光,眼神平靜而深邃,仿佛早已将一切都了然于胸。
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秦月的頭頂,動作自然而親昵,帶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放心,我既然敢動手,就已經想好了後路。”
林河的聲音沉穩有力,他收回手,目光掃過憂心忡忡的衆人,開始有條不紊地分析起來:“你們以為,我剛才那番舉動,隻是單純的逞兇鬥狠嗎?”
衆人皆是一愣。
林河繼續說道:“這張管家,是個什麼樣的人?色厲内荏,貪生怕死。他回去之後,為了推卸責任,也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會怎麼跟他的主子說?”
他沒有等衆人回答,便自問自答:“他絕不會說自己是被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吓破了膽。他隻會誇大其詞,把我描繪成一個武藝高強、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他會說,我可能是從邊關逃回來的亂兵,或是哪個山頭的悍匪,總之,是一個他們張家輕易惹不起的硬茬子。”
“隻有這樣,他辦事不利才有了理由,他被吓得屁滾尿流才不至于丢盡臉面。”
“而張家的人聽了,會怎麼想?”
林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們是地主豪強,不是傻子。為了區區兩個丫鬟和一點微不足道的面子,去跟一個窮兇極惡的‘亡命徒’死磕,值得嗎?尤其是在這個官府都自顧不暇的亂世,萬一惹來報複,被我夜裡摸進宅子,那損失可就不是兩個丫鬟那麼簡單了。”
這番話,如同剝繭抽絲,将其中利害關系剖析得清清楚楚。
衆人聽得目瞪口呆,他們從未想過,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林河的腦子裡竟然已經盤算好了這麼多東西。
原來,他那令人畏懼的兇悍,竟是一種精于算計的僞裝!
蘇山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眼神中的敬畏又深了一層。
他活了大半輩子,自問也有些閱曆,卻完全看不透這個曾經的女婿弟弟。
秦月的眼睛裡則異彩連連,她怔怔地看着林河,這個“姐夫”的形象,在她心中瞬間變得無比高大和神秘起來。
“可是萬一呢?”
蘇婉還是有些不放心,“萬一張家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非要拿爹娘出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