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前所未有的漫長。
清溪村的宴席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壓抑到極緻的、令人窒息的肅殺之氣。
整個村子,像一頭被驚醒的野獸,在黑暗中悄然亮出了它稚嫩卻鋒利的爪牙。
村口通往河灘的必經之路上,蘇山正帶着幾個精通木工的村民,在他的女婿——林河的親自指點下,瘋狂地布置着陷阱。
他們不再是樸實的農民,而是一群沉默的工兵。
“這裡的地基要挖得斜一些,上面用浮土和雜草蓋住,讓人一腳踩空!”
“這根藤蔓要綁在樹上,另一頭連着這根磨尖的木頭,做成絆馬索,一拉就能彈起來,專紮人的小腿!”
蘇山完全沉浸在了這種新奇而緻命的“土木工程”之中。
他發現,林河教給他的這些方法,簡單、歹毒,卻又異常有效。
每一個陷阱的位置,都經過了精密的計算,環環相扣,形成了一片名副其實的死亡地帶。
河灘上,蘇婉和劉氏也組織起了村裡的所有婦女。
她們不再和泥燒窯,而是架起了所有的大鍋,将一鍋鍋清水燒得滾開,又将那頭野豬剩下的所有油脂,都扔進另一口大鐵鍋裡,熬煉着滾燙的、能将人皮肉燙得滋滋作響的“金汁”。
女人們的臉上沒有了白日的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捍衛巢穴的母獸般的決絕。
她們知道,鍋裡沸騰的,不僅僅是水和油,更是她們丈夫和孩子的命。
而村裡的青壯年,則在趙老四的帶領下,聚集在林河的院子前。
他們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門,有砍柴刀,有糞叉,甚至還有人将鐮刀綁在了長長的竹竿上。
他們沉默地磨着自己的武器,偶爾看向院子中央那個正在閉目養神的少年,眼神中充滿了絕對的信任。
林河靜靜地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他的右肩還纏着厚厚的繃帶,但他的呼吸卻平穩悠長,仿佛已經與這片黑暗融為一體。
他在調整自己的狀态,也在等待着黎明,等待着那場注定要用鮮血來見證的立村之戰。
秦月和秦霜姐妹倆沒有去睡覺,她們緊緊地挨着嫂子蘇婉,幫着添柴燒火。
她們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但每當看到不遠處那個沉靜如山的身影時,心中的恐懼便會化作一絲奇異的安心。
“嫂子,”
秦月小聲問道,“姐夫他真的能打過靠山村那麼多人嗎?”
蘇婉看着自己丈夫的弟弟,那個在一夜之間就撐起了整個天的少年,眼中閃爍着一種近乎盲目的光彩,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能!一定能!”
當天邊終于泛起一絲魚肚白,第一聲雞鳴劃破了清溪村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