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車間的氣氛,凝固得如同即将澆鑄的鐵水,沉重而灼熱。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那個被衆人圍在中心,即将被撬開的鐵皮櫃子上。
那是馬厚的儲物櫃此刻它就像一個即将被公開處刑的犯人,等待着最後的審判。
江建軍混在人群裡,心髒因為極緻的興奮而劇烈地跳動,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眼神裡充滿了惡毒的期待。
他仿佛已經看到櫃門被撬開那包着德國量具的油布包赫然出現,馬厚百口莫辯,而他父親江衛國臉上那“神醫”的光環,被自己親手砸得粉碎!
就在車間主任拿起一根粗大的撬棍,準備對那把小小的挂鎖痛下殺手時,一個平靜而中氣十足的聲音,從人群外圍響了起來。
“住手。”
衆人聞聲回頭,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隻見江衛國攙扶着一臉茫然的馬厚,一步一步,沉穩地走了進來。
他的出現,像一塊巨石投入了沸騰的油鍋,讓整個車間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詭異和複雜。
“爸”江建軍看到父親,下意識地喊了一聲,但那眼神深處的快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江師傅!”車間主任和劉海柱看到他,也都是一愣。
“江師傅,您怎麼把他帶來了?”劉海柱指着一臉無辜的馬厚,怒氣沖沖地說道,“我那套吃飯的家夥不見了有人看到就是這小子鬼鬼祟祟地在我工具箱附近轉悠,然後就跑了!不是他是誰?”
“不是我,我就是肚子疼,去醫務室了。”
“你放屁!”一個尖利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正是江建軍,他義憤填膺地跳了出來指着馬厚,“我親眼看見的!你别想狡辯!”
“我我沒有!”馬厚嘴笨,急得眼圈都紅了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辯解。
江衛國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己那正在賣力表演的“好兒子”,然後将目光轉向暴怒的劉海柱和焦急的主任,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劉師傅,我信馬厚,他不是那種人。”
他這也是氣話,卻沒想到,一語成谶。
江建軍聽到這話,心中更是樂開了花,他巴不得所有人都這麼想把火燒到他父親身上才好。
然而,江衛國隻是搖了搖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緩緩地一寸一寸地,落在了江建軍的身上。
那眼神,太過平靜,平靜得令人心悸。
沒有憤怒,沒有質問,隻有一片看透了所有魑魅魍魉的冰冷與淡漠。
江建軍臉上的得意笑容,在這道目光的注視下,一寸寸地凝固了。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住的青蛙,渾身上下的血液都開始變得冰涼。
“建軍。”江衛國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你好像很确定,東西就在馬厚的櫃子裡。為什麼?”
“我”江建軍的心猛地一跳,強自鎮定道,“我我當然确定!因為我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