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像一顆毒瘤,在她心裡越長越大,成了她忍受這地獄般生活的唯一動力。
“小紅,又在想心事呢?”
一個工友孫翠湊了過來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孫翠是個消息靈通的平日裡最愛牽線搭橋。
“你瞧你這細皮嫩肉的哪是幹我們這粗活的料啊?”孫翠壓低了聲音,擠眉弄眼地說道,“整天唉聲歎氣的有什麼用?姐跟你說女人啊幹得好不如嫁得好。”
江小紅心頭一動,擡眼看向她。
孫翠見她有了興趣,立刻湊得更近了些:“我姨夫家有個外甥,就在隔壁儀表廠上班,叫張浩。那可是技術員!大學生呢!戴着眼鏡,白白淨淨的說話斯斯文文。不知道多少姑娘盯着呢,可人家眼光高,一個都瞧不上。”
儀表廠!技術員!大學生!
這幾個詞,像一道道閃電,瞬間劈中了江小紅的心!
這不正是她夢寐以求的理想對象嗎?
幹淨體面有文化、有前途!
跟這個充滿棉絮和汗臭的車間,簡直是雲與泥的區别!
“翠翠姐”江小紅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你你說的是真的?”
“我騙你幹啥?”孫翠得意地一揚眉,“我看你人長得俊,跟那小張技術員站一塊,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怎麼樣?有沒有心思?有的話,姐幫你遞個話。”
江小紅的心,像是被一隻小鹿狠狠地撞了一下,臉頰瞬間飛上了兩抹紅暈。
她故作矜持地扭捏了一下,嘴上說着“這這多不好意思”,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已經徹底出賣了她的内心。
孫翠是什麼人,一看便知,拍着胸脯把這事攬了下來。
兩天後的下午,下班鈴聲一響,江小紅就懷着一顆忐忑又期待的心,第一個沖出了車間。
她特意換上了自己最體面的一件碎花襯衫,将頭發重新梳理了一遍。
在紡織廠那褪色的灰色大門旁,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正在等候的身影。
那人約莫二十三四歲的年紀,身材挺拔,穿着一件漿洗得發白的襯衫,袖口卷得整整齊齊。他戴着一副時髦的黑框眼鏡,鏡片後的那雙眼睛不大卻顯得很有神采。他的皮膚不像工人們那樣黝黑粗糙,而是帶着一種讀書人特有的白淨。
整個人,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斯文與幹淨。
江小紅的心,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徹底淪陷了。
那人也看到了她,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主動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