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個鮮紅的指印,如同一點觸目驚心的血,落在紙上時,整個世界仿佛都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那張薄薄的紙,仿佛在瞬間被注入了千鈞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八仙桌上,也壓在屋子裡每一個人的心髒上。
它不再是一張紙,而是一塊冰冷的墓碑,上面清晰地镌刻着:夫妻情絕,父子義斷。
王淑芬癱坐在地上,那隻被踢傷的手腕傳來陣陣劇痛,但她卻感覺不到。
她所有的感官,都死死地鎖在那張決定了她後半生命運的紙上。
她的眼神裡,交織着怨毒不甘以及一絲得到房子後病态的狂喜。
她赢了她得到了這套她夢寐以求的房子。
可為什麼,她的心裡卻空蕩蕩的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塊,隻剩下呼嘯而過的穿堂風,冰冷刺骨。
江建軍和江小紅,則像是兩具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呆滞地站在那裡。
他們看着那張紙,又看看那個冷酷得如同陌生人的父親,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們似乎得到了自由,擺脫了那個讓他們畏懼的父親的管束,可迎接他們的卻不是想象中的輕松,而是一種被整個世界抛棄的無邊無際的恐慌與茫然。
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江衛國緩緩地站起了身。
他的動作不帶一絲煙火氣,平靜得像是在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他沒有再看那母子三人一眼,仿佛他們隻是三件無關緊要的家具。
他轉過身,邁開沉穩的步伐,徑直走向自己那間常年上鎖的房間。
“咔哒。”
一聲輕微的鎖芯轉動的聲音,在死寂的堂屋裡,清晰得如同驚雷,狠狠地敲在王淑芬三人的心上。
緊接着屋裡便傳來了一陣規律而又單調的聲響。
那是衣物被折疊的聲音,是抽屜被拉開又關上的聲音,是物品被放進一個帆布包裡的聲音。
那聲音不急不躁,沒有絲毫的雜亂,充滿了目的性和不容置疑的決絕。
每一個聲響,都像是一把無形的鐵錘,一下又一下地,砸碎着王淑芬心中那點“他隻是在說氣話”的最後幻想。
他不是在威脅。
他是真的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