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1頁)

水榭内,大長公主周鸢目送着那道纖細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門後,她嘴角那抹溫和的弧度一點點拉平、繃緊,最終化作一道刻薄的直線,眼角因極緻的怒意而微微抽搐。

“幽州故人”她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她本以為沈知意是隻聽話的雛鳥,可以任由她打磨、利用,去啄咬肅王府那頭猛虎。誰曾想,這雛鳥竟早已亮出了鷹隼的利爪,反過來抓破了她親手編織的網。

僅僅憑着蛛絲馬迹,她就敢掀開南疆的舊疤,甚至敢用“幽州故人”這四個字來要挾我!這樣的女人,留不得!

起初的一絲猶豫,在意識到這顆棋子已然脫離掌控時,瞬間化為決絕。

周鸢緩緩擡起手,欣賞着自己新做的蔻丹,語氣卻森然如冰:“這顆棋子,已經髒了,該扔了。”

陰影裡,一個老太監應聲走出,他走路時悄無聲息,隻有袖口偶爾會拂過地面,發出“沙沙”輕響。“殿下。”

“跟着她,”大長公主的聲音壓得極低

,“讓她永遠閉嘴。手腳幹淨些,别給本宮留下任何麻煩。”

“奴才明白。”老太監躬身一揖,再直起身時,人已悄然退入了廊柱的陰影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

回府的馬車駛離皇宮,車輪碾過青石闆路,發出單調的咕噜聲。

車廂内,沈知意的心跳撞擊着胸腔,一聲聲,沉重而急促,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她知道,自己那一步險棋,已讓她徹底成為周鸢的眼中釘,緻命的危險即将降臨。

她沒有半分松懈,手早已按在右手的廣袖上,那隻冰冷的袖弩就藏在下面,堅硬的輪廓給了她唯一的慰藉。

與此同時,另一匹快馬正朝着肅王府的方向疾馳。馬背上的蕭景珩心頭煩躁不安,沈知意入宮前那句帶着顫音的“阿兄,我怕”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那張挂着淚痕的臉,在梵音寺裡的倔強眼神,還有遞上那封信時眼中燃燒的火光這些畫面在他腦中雜亂地沖撞,讓他心煩意亂。

一股說不清的煩悶堵在他胸口,像吸進了一口潮濕的悶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攥緊了缰繩,手背青筋暴起。他怎麼能就這麼回府,将她一個人丢在那座吃人的宮殿裡?他怎麼能放任她獨自去面對那個的大長公主?

鬼使神差地,蕭景珩猛地一勒缰繩,戰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他不再有絲毫猶豫,調轉馬頭,朝着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無論如何,他不能再讓她獨自一人了。

---

夜色愈發深沉,馬車行至長街中段,周圍倏然安靜下來,連路邊草叢裡的蟲鳴都像是被掐斷了喉嚨,戛然而止。

沈知意背後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車夫一聲短促的悶哼,像是被什麼東西捂住了嘴,随即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來了!

下一瞬,尖銳的破空聲撕裂夜色,數不清的利箭瞬間釘滿了車廂,發出“笃笃笃”的密集鑿擊聲,仿佛要将馬車射成一個篩子。

王府的侍衛們怒喝着拔刀,瞬間與從天而降的十餘名黑衣刺客戰作一團,刀劍相擊的脆響和瀕死的慘叫交織在一起。

“刺啦——”一聲巨響,堅固的車頂竟被利劍從中斷然劈開!

木屑紛飛間,沈知意沒有絲毫猶豫,就地一滾,在長刀劈下的前一刻,狼狽地從破口處翻了出去。

她落地時左臂被劃開一道血口,劇痛傳來,但她甚至來不及看上一眼,右手已然擡起,一支毒箭悄無聲息地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