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一年半,她懷過幾個孩子卻又都不幸流産,被李老爺反反複複折磨得不輕。
李老爺罪行惡劣,官差進入子孫娘娘廟時,還趴在娘身上,被官差當場殺死。
母親衣衫不整,手裡緊緊攥着一隻竹蜻蜓,逢人就問有沒有見過她女兒,踉踉跄跄撞進我懷裡。
她像個稚童般,吃痛地捂住自己的腦袋:「好痛好痛。」
我擡手替她揉了揉:「吹吹就不疼了。」
娘并不是從一開始就不疼我。
小時候,她哼着搖籃曲哄我睡過覺,給我買過喜歡的竹蜻蜓。
可惜這個時代重男輕女的觀念侵蝕了她,她的關愛不知不覺都落到了爹和弟弟身上,甚至為了他們不惜犧牲她覺得不重要的我。
她呆滞地擡起目光看向我,沉思半晌:「姑娘,你長得好像我女兒。」
我輕聲道:「娘,我就是你的女兒衛姝啊。」
娘卻看着我身上的官服,搖搖頭:「不可能,我女兒不可能這麼體面。她很可憐,爹不疼娘不愛,丢了這麼久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活着。」
「我得去把她找回來,我要去找我女兒,我要和她道歉,是我對不住她……」她喃喃道。
我怔在原地,許久沒有回過神。
而娘已經不顧其他人的阻攔,跌跌撞撞離開娘娘廟。
有人問我:「大人,你不去追嗎?」
我抹掉眼淚:「追了之後呢?把她留在身邊好好照顧,為她養老嗎?」
那人愣了一下:「那是你的母親,不應該嗎?」
我道:「最初被她賣到這裡的是我,如果不是我運氣好,此時你看到的可憐人就是我。」
「你可能會說如今她已經瘋了,而且也知道了自己的錯,算是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她越是愧疚,我就越清晰地想起她對我的不好。她在我身邊活得越好,我就越生氣、越可憐那時被她傷害的年幼的自己。」
「隻有永不相見,我心中的仇恨才會稍微平息。」
那女官又愣了一下。
女子們總是對這種事格外敏銳,她迅速想通其中關節,轉身對我道:「今日這裡并沒有出現過您的母親,您的母親早就受不了折磨死了,衛大人,您看案卷裡這樣記可以嗎?」
我點點頭,扯出一抹笑:「可以,多謝。」
一個瘋了的女人,獨自流浪街頭,必死無疑,但那已經不是我所在意的。
她是死是活都已與我無關。
皇後很愛皇帝,在衆人口中,聖上軟弱、平庸不是個好君主,可在皇後眼裡,他溫柔、大度,明明受封建禮教荼毒最深,卻難得的沒有長歪,願意和她一起為女子争取權益。
「可我還是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