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握住母親的手,發現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在微微顫抖。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母親不隻是那個堅強如鐵的家庭支柱,也是個曾失去一切、卻依然挺過來的普通女人。
"奶奶,"林小草突然指着岩縫深處,"那裡還有字!"
衆人湊近查看,果然在更隐蔽的角落刻着幾行小字:"醫者仁心,不分貴賤。周廣仁題。"
"周廣仁這是我爹的名字。"周翠花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她顫抖着從藥袋深處掏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是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紙頁已經發黃,"這是他留下的醫書,我一直帶在身上。"
林小草眼睛一亮:"就是您教我的那些草藥嗎?"
"不止。"周翠花輕撫書頁,"還有診脈、針灸、接骨他畢生所學都在這裡。"她突然把小冊子遞給林小草,"你識字多,又聰明,拿着吧。"
林小草驚訝地接過,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寫着:"醫之為道,先存仁心,後習仁術。治疾如治國,用藥如用兵。"
"我我真的可以學嗎?"林小草不敢相信地問。在這個年代,醫術傳男不傳女是常理,更何況是家傳絕學。
周翠花罕見地露出微笑:"你外曾祖父若在世,肯定會收你做徒弟。他常說,醫者眼中隻有病人,不分男女貴賤。"
林小草如獲至寶,緊緊抱住醫書。林大山看着女兒閃亮的眼睛,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或許,這場逃荒會給小草帶來意想不到的未來。
"那我們還走銅山嗎?"陳秀紅小心翼翼地問出了大家心中的疑問。
周翠花的表情重新變得堅毅:"走。但這次我們不走大路,走采藥人的小路。"她指向東南方向,"從鷹嘴岩繞過去,避開土匪出沒的地方。"
林大山點點頭:"聽娘的。"他轉向妻子和女兒,"收拾東西吧,趁日頭不高,多趕些路。"
一家人迅速整理行裝。林小草把珍貴的醫書用油紙包好,藏在貼身的衣袋裡。陳秀紅給小滿換了尿布,喂了點野菜糊。林大山檢查了鐮刀和木矛,确保它們能在危急時刻派上用場。
臨行前,周翠花獨自在岩壁前站了一會兒,手指再次撫過那些刻字。然後她從藥袋裡取出一小撮不知名的草藥,放在刻字下方的凹槽裡,輕聲念了幾句什麼。
"奶奶在做什麼?"林小草好奇地問父親。
林大山搖搖頭:"祭奠吧。"他想起母親說過,外祖父最後死在瘟疫中,連屍骨都沒能收殓。這處岩縫,或許是他留給世間唯一的痕迹。
離開岩縫後,周翠花帶路走上一條幾乎看不出是路的小徑。她走得很慢,不時停下來觀察周圍的植被和岩石,像是在尋找某種标記。
"看這個。"她指着一株長在石縫中的小草,"七葉一枝花,治蛇毒最有效。記住它的樣子。"
林小草認真記下,林大山看着女兒專注的樣子,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曾對世界充滿好奇,隻是貧窮和勞作很快磨滅了那份天真。或許,這場災難反而給了小草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山路越來越陡,有時需要手腳并用才能攀爬。林大山背着最重的包袱,還要不時回頭幫助陳秀紅和小滿。小滿出奇地安靜,大眼睛四處張望,仿佛在欣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