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草忍不住哭出聲來,陳秀紅也抹着眼淚。林大山跪在母親身邊,對着岩石鄭重地磕頭。雖然從未謀面,但那也是他的父親和兄長。
小滿也從陳秀紅懷裡醒來,咿咿呀呀地伸出手,像是要觸碰什麼。奇怪的是,她的目光聚焦在岩石上方空無一人的地方,然後咯咯笑了起來,仿佛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周翠花擡起頭,正好看到這一幕。她愣了片刻,突然輕聲說:"我爹說過,有些孩子天生有天眼,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林大山心頭一震。難道小滿真的能?
沒等他想明白,小滿突然變了臉色,小臉皺成一團,爆發出刺耳的哭聲——和之前預警危險時一模一樣!
全家人立刻警覺起來。周翠花迅速抹去眼淚,示意大家安靜。林大山握緊鐮刀,警惕地環顧四周。
"那邊"林小草指着上方一片灌木叢,壓低聲音,"有動靜"
林大山眯起眼睛,果然看到灌木叢不自然地晃動着,隐約還有人聲。土匪?還是野獸?
周翠花當機立斷:"往回走,繞道。"說着又把那三個窩窩頭和肉幹收好,以免被人發現這裡有人來過。
他們悄悄後退,找到另一條隐蔽的小路。這條路要繞一個大彎,但至少安全。小滿在他們離開平台後立刻安靜下來,再次印證了她哭聲的預警作用。
"這孩子"林大山看着小女兒,心中既驚訝又感激。
周翠花的表情卻更加複雜:"我爹說,有天眼的孩子多半命硬,但也會經曆更多磨難"她沒說完,隻是輕輕摸了摸小滿的頭。
繞路耗費了他們大量時間和體力。下午,周翠花在一個陡坡上滑倒,差點扭傷了腳踝。林小草立刻按照醫書上的方法,找來活血化瘀的草藥搗碎敷上,又用布條緊緊包紮。
"做得好。"周翠花罕見地稱贊道,"手法比我當年強。"
林小草被誇得臉紅了,但眼中的驕傲藏不住。她已經開始像個小郎中一樣思考,在路上不斷尋找可能有用的草藥,小心地收進随身的小布袋裡。
第二天傍晚,他們終于登上了銅山的最高處。從這裡望去,群山起伏,雲霧缭繞,宛如仙境。遠處,一條蜿蜒的河流在夕陽下閃着金光,河畔隐隐約約看見一片小小的房舍——應該就是白河鎮。
"我們過來了?"林大山不敢相信地問。
周翠花點點頭,臉上浮現出罕見的輕松表情:"銅山最難的部分已經過了。接下來是下山,五天内應該能到白河鎮。"
林小草歡呼起來,陳秀紅也露出笑容。隻有小滿依然安靜,大眼睛盯着遠方,像是在觀察什麼他們看不見的東西。
他們在山頂找了塊避風處過夜。林大山生起一小堆火,陳秀紅煮了鍋野菜湯。雖然食物所剩不多,但想到即将到達目的地,大家都吃得格外香甜。
飯後,周翠花取出那本醫書,借着火光給林小草講解一些基礎脈象。林大山看着這一幕,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或許這場逃荒,真能給女兒帶來不一樣的人生?
夜深了,家人們陸續進入夢鄉。林大山守夜,望着滿天星鬥和遠處白河鎮的微弱燈火。那裡真的像傳言中那樣好嗎?有地可種,有屋可住?還是又一個虛幻的希望?
他想起母親今天在父親和兄長遇難處的痛哭。三十多年的壓抑,一朝釋放。那個岩石平台,埋葬了母親最珍視的人,也埋葬了她的青春和歡笑。而今天,她帶着孫輩們回來了,完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救贖。
身後,周翠花在睡夢中喃喃自語,像是與什麼人對話。林小草翻了個身,手還緊緊抓着那本醫書。陳秀紅摟着小滿,嬰兒的小手在空中抓撓,仿佛在夢中與無形的玩伴嬉戲。
明天,他們将下山,走向新的生活。銅山,這個奪走了爹和兄長們的命的噩夢之地,終究被他們征服了。林大山輕輕摩挲着鐮刀的刀刃,心中既驕傲又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