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周翠花用石斛熬的熱湯灌下去三碗，他才終于能說出完整的句子。
"全全完了"他粗糙的大手捧着陶碗不停顫抖，"你們走後第三天黑虎寨的人馬見人就砍"
林小草看見父親的下颌線條繃得緊緊的，像拉滿的弓弦。陳秀紅把小滿摟得更緊了些，嬰兒似乎感受到緊張氣氛，不安地扭動着身子。
"其他人呢？"林大山聲音沙啞。
老胡搖搖頭，渾濁的淚水順着臉上的溝壑流下："死的死，散的散趙鐵柱那夥人降了土匪當了向導連我媳婦孩子也"他突然抓住林大山的手腕，"他們他們在找你們！說林家丫頭是靈童要抓去獻給他們寨主"
一股寒意順着林小草的脊背爬上來，比山風還要刺骨。她下意識摸了摸小滿的額頭，妹妹溫熱的小身子此刻像個燙手的秘密。
周翠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這次竟咳出點點血星。林小草慌忙去拿藥，卻被祖母攔住。
"不礙事"老人用破袖子抹了抹嘴角，"這石斛再吃兩日就好"她轉向老胡，"你傷在哪？"
老胡這才解開破爛的外衣，露出腰間一道猙獰的刀傷，已經化膿發黑。林小草倒吸一口涼氣——這樣的傷勢，他是怎麼撐到這裡的？
接下來的兩天，林家人都忙碌起來。周翠花強撐病體為老胡清創療傷，林大山加固了窩棚的防風措施，陳秀紅則帶着兩個女兒采集更多藥草和野果。溫泉的熱氣讓這片小天地溫暖如春，但所有人都清楚，一旦離開這裡，等待他們的将是越來越嚴酷的寒冬。
第三天清晨，林小草被一陣異樣的寂靜驚醒。她鑽出窩棚，發現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白色——入冬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至。
"爹！"她驚呼着指向溫泉邊緣，那裡已經結了一層薄冰。
林大山和老胡正在火堆旁低聲交談，兩人臉色都比雪還冷峻。見林小草過來，父親招手讓她坐下。
"小草，你記得翻過這座山後的路嗎？"
林小草點點頭。逃荒前，村裡老秀才曾畫過簡易地圖給大家看。如果沒記錯，往北再有百餘裡就是蒼嶺關，過了關就是北方大草原。
"胡叔說，黑虎寨的人守着所有南下的路。"林大山摩挲着柴刀上的缺口，"往東是懸崖，往西是沼澤我們隻能"
"繼續北上？"林小草瞪大眼睛，"可奶奶和小滿"
她沒說完，但父親明白她的意思。周翠花的身體剛見起色，小滿才半歲大，如何經得起北方的酷寒？
老胡往火堆裡添了根柴："林哥，要我說不如就在這裡過冬。這溫泉暖和，又有吃的"
"土匪遲早會找到這裡。"林大山打斷他，"而且"他指了指窩棚方向，壓低聲音，"我娘撐不到開春。"
林小草這才明白父親這幾天的沉默從何而來。他們被困在了兩難之境——前進可能凍死，留下可能等死。
午飯後，全家人圍坐在火堆旁開了個簡陋的家庭會議。周翠花聽完兒子的分析，枯瘦的手指在膝頭輕輕敲打，像在把脈。
"北邊有個地方"老人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清晰許多，"我爹年輕時去過叫暖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