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的太陽已經有了幾分暖意,照在林小草裸露的手背上,像羽毛輕撫。她跪在向陽的山坡上,手指深深插入半融的雪泥中,試圖抓住那根拇指粗的藤蔓。三天前她路過這裡時,偶然發現了這株植物的葉子——心形,對生,邊緣有細鋸齒,正是祖母教她認過的山藥特征。
"再往下再往下一點"林小草咬着嘴唇,手指在冰冷的泥土中艱難穿行。凍土像鐵闆一樣堅硬,她的指甲已經劈裂了兩根,指尖滲出細細的血絲,混在泥水裡變成淡紅色。
一陣刺骨的痛從指關節傳來,她不得不縮回手。十指已經凍得發白,微微顫抖着,像十根不聽使喚的小木棍。林小草把它們含在嘴裡,用體溫慢慢溫暖。遠處傳來幾聲鳥鳴,是山雀在光秃的灌木叢中跳躍。它們也在找吃的,但比她靈活多了。
"我就不信了。"林小草擦擦額頭的汗,抓起帶來的尖石片,開始鑿挖藤蔓周圍的凍土。石片與凍土相擊,發出清脆的"咔咔"聲,震得她虎口發麻。挖了約莫一刻鐘,才勉強刨出巴掌大的淺坑,而山藥的主根通常能深入地下兩三尺。
身後傳來踩碎冰淩的腳步聲。林小草回頭,看見父親背着柴捆站在不遠處,眉頭緊鎖。
"在挖什麼?"
"山藥!"林小草指着那株藤蔓,"奶奶說這個最養人,小滿吃了肯定長肉。"
林大山放下柴捆,蹲下來檢查那株植物。他用柴刀背敲了敲地面,傳來的聲音沉悶堅實。"凍得太深了,現在挖不出來。"
"可是"林小草急得眼眶發熱。自從發現那批存糧後,家裡日子好過些了,但小滿還是瘦得讓人心疼。她夢見妹妹能像普通嬰兒那樣,胳膊腿兒像藕節似的,笑起來臉上堆起小肉窩。
林大山粗糙的大手撫過女兒的發頂,動作罕見地輕柔:"記住這個地方。等春分後,凍土化開三尺深,爹來幫你挖。"
"那還得等大半個月呢。"林小草不甘心地用石片又鑿了兩下,隻刮下些碎土渣。
"山藥又不會跑。"林大山站起身,把柴捆重新背上,"回去吧,你娘煮了雜糧粥。"
林小草臨走前折了根樹枝插在山藥藤旁邊,又堆了幾塊顯眼的白石做标記。她一步三回頭,仿佛那株不起眼的植物會突然消失似的。
回到庇護所,陳秀紅正用木勺攪動鐵鍋裡的粥。濃稠的粥上飄着幾片灰褐色的蘑菇和零星的野菜,熱氣騰騰的香氣已經讓林小草肚子咕咕叫起來。
"洗洗手,準備吃飯了。"母親頭也不擡地說。
林小草到溫泉邊洗手時,發現水比前幾天暖和了些。冰層隻剩下邊緣薄薄的一圈,水面上飄着幾片早開的野花花瓣,淡紫色的,指甲蓋大小。春天确實在靠近,隻是太慢,太慢了。
"找到什麼了?"周翠花擡頭問。
"山藥!"林小草興奮地比劃着,"就在東坡那片榛子樹下,藤有這麼粗!但凍土太硬了,挖不出來"
周翠花眼睛一亮:"野山藥?好東西!養胃健脾,最适合小滿這樣的孩子。"她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孫女坐下,"等挖出來,切片曬幹,能存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