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1頁)

下午,林大山撈到了三條鲫魚,兩條大的腌起來,小的那條當晚炖了湯。奶白的魚湯裡飄着周翠花采的野蔥和香薷,香氣撲鼻。小滿喝了一小碗還不夠,鬧着要"魚魚",陳秀紅隻好仔細挑出刺,喂她吃魚肉。

"李嬸答應給白菜籽了,但要咱們秋後還雙倍。"陳秀紅一邊喂女兒一邊說,"我想着菜園再擴大些,種點菠菜和芥菜,冬天好腌鹹菜。"

林大山點點頭:"明天我去砍些竹子來,給菜園圍個籬笆,防雞鴨。"

"圍籬笆好。"周翠花突然說,"順便圍塊地種藥。我看了,屋後那塊朝陽,土也肥,種當歸、川芎最合适。"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全家人規劃着未來的小日子。雖然清貧,但有了土地就有了希望,有了手藝就有了活路。比起逃荒時的朝不保夕,現在的每一天都踏實而溫暖。

夜深了,林大山躺在床上卻睡不着。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輕輕起身,走到院子裡,發現周翠花也沒睡,正借着月光搓藥丸。

"娘,這麼晚還不休息?"

"人老了,覺少。"周翠花頭也不擡,"再說王老漢的風濕藥得趕緊做出來,天一變他就疼得下不了床。"

林大山在母親身邊坐下,幫她分藥搓丸。月光下,他注意到母親的手指關節明顯腫大,動作也比從前遲緩許多。

"娘,您别太操勞了。村裡人看病,能推就推"

"傻話。"周翠花瞪了他一眼,"醫者父母心,哪有把病人往外推的道理?再說"她頓了頓,"我這身子自己清楚,趁還能動,多教小草些本事,多給村裡人看看病,将來"

林大山喉頭發緊。他知道母親想說什麼——老人家是在跟時間賽跑,想在有限的日子裡,把畢生所學都傳給孫女,把能治的病人都治好。

"小草學得怎麼樣?"周翠花突然問。

"鄭掌櫃誇她有天分。"林大山擠出一絲笑容,"上月回來,連把脈都有模有樣了。"

"那就好"周翠花長舒一口氣,"鄭掌櫃的通竅活血湯确實比我強,但治小兒驚風還是我的方子更穩妥。下次小草回來,我得教她"

夜風漸涼,林大山勸母親回屋休息。周翠花終于放下手中的活計,慢慢站起身。月光下,她的背影佝偻而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林大山突然想起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夜以繼日地配藥、看診,養活一家人。如今輪到他來照顧母親了,卻總覺得做得不夠。

第二天,林大山起了個大早,去竹林砍了幾根粗壯的毛竹,劈成細條,開始給菜園紮籬笆。陳秀紅則把昨天翻好的地又細細耙了一遍,撒上山蘿蔔籽,輕輕覆上土。

小滿在父母之間跑來跑去,一會兒給父親遞竹條,一會兒幫母親撒種子,忙得不亦樂乎。雖然大部分"幫忙"都是在添亂,但夫妻倆誰都沒制止,任由女兒盡情玩耍。

中午,周翠花從村裡看病回來,手裡拿着兩個雞蛋——是病人硬塞的謝禮。老太太把雞蛋交給陳秀紅,自己則去屋後轉了一圈,選定了藥圃的位置。

"這兒朝陽背風,排水也好。"她指着牆角一塊空地,"先種當歸,等小草回來,讓她去鎮上藥鋪讨些川芎苗。"

午飯後,林大山繼續紮籬笆,陳秀紅去李嬸家取白菜籽,周翠花帶着小滿在院子裡曬藥。小丫頭學着祖母的樣子,把草藥攤開,嘴裡還念念有詞:"藥治病"

突然,小滿抓起一把黃芩就往嘴裡塞。周翠花趕緊攔住:"哎喲,小祖宗,這不能吃!"她掰了一小塊甘草給孫女,"嘗嘗這個,甜的。"

小滿嚼着甘草,眼睛笑成了月牙。周翠花趁機教她:"這是甘草,這是黃連一個甜一個苦"

傍晚,籬笆紮好了,菜園初具規模。陳秀紅取回的白菜籽已經撒下,澆透了水。林大山甚至用多餘的竹條做了個小門,防止雞鴨進去搗亂。

"等白菜長出來,冬天就有熱乎的白菜炖豆腐了。"陳秀紅憧憬地說。

"還有蘿蔔排骨湯。"林大山補充道。

周翠花笑着看兒女們暢想,手裡不停地搓着藥丸。小滿則蹲在菜園邊,對着剛播種的土地奶聲奶氣地說:"快快長"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平靜而充實。林大山的地裡,豆莢漸漸飽滿,土豆也到了可以挖"嫩土豆"的時候;陳秀紅的菜園裡,蘿蔔苗已經破土而出,白菜也冒出了嫩芽;周翠花的藥圃種上了當歸和幾株從山上移栽的柴胡。

唯一讓全家挂念的,就是在鎮上學醫的林小草。掐指一算,離她上次回來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再過幾天就是九月初一,又能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