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第1頁)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進回春堂的診室,在青石地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小草輕輕推開診室的門,看見一位年輕婦人已經端坐在屏風後的矮凳上。婦人約莫二十出頭,穿着半舊的藕荷色衫裙,雙手緊緊絞着一方繡着梅花的帕子,指節都泛了白。

"夫人安好。"林小草放輕腳步走近,聲音溫和得像拂過水面的春風,"在下是回春堂學徒林小草,請容我為夫人診脈。"

她剛要伸手,婦人卻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縮回手腕,帕子都掉在了地上。"能能不能換那位女大夫?"婦人怯生生地指向剛進門的周清荷,眼神閃爍不定。

林小草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發顫。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是不是哪裡露出了破綻?裹胸布明明纏得很緊,臉上也抹了竈灰

王二狗恰在此時端着消過毒的銀針走進來,聞言愣在門口,黝黑的臉龐頓時漲得通紅。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銀針在托盤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周清荷款步上前,月白色的裙裾拂過地面,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夫人放心,"她溫婉一笑,眉眼彎成新月,"他們都是李大夫的親傳弟子,醫術都很精湛。"

婦人卻固執地搖頭,聲音細若蚊呐:"我我家相公不喜"話未說完,眼眶已經紅了。

診室裡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林小草深吸一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還是保持着得體的微笑,默默退到一旁。她看見王二狗低着頭快步退出診室,背影透着說不出的落寞。

周清荷輕輕歎了口氣,在診案前坐下。她将脈枕推到婦人面前,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夫人請伸手。"

整個診療過程安靜得可怕。林小草站在藥櫃旁,機械地整理着藥材,耳朵卻不由自主地捕捉着每一個細微的聲響——周清荷指尖輕叩桌面的聲音,婦人偶爾的輕咳,還有窗外不知誰家孩童的嬉鬧聲。

"經期腹痛多久了?"周清荷輕聲詢問。

"有有半年了"

"可會腰酸?"

"嗯"

"平日睡眠如何?"

一問一答間,林小草已經在心中拟好了藥方:當歸、川芎、香附但她随即想到,若是自己診脈,定會發現婦人指甲發青,這是氣滞血瘀之象,當加桃仁、紅花

"小草。"周清荷的呼喚打斷了她的思緒,"取三錢當歸,二錢香附"

林小草連忙應聲,手腳麻利地抓藥稱量。她的動作精準得像是本能,心裡卻翻湧着說不出的滋味。藥碾碾過藥材的聲音在寂靜的診室裡格外刺耳。

夕陽西沉時,李大夫外出看診歸來。聽完三人的彙報,老醫師撫着長須,将三人帶到後院。院角的野菊開得正盛,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今日之事,有何感想?"李大夫的目光掃過三個年輕人,最後停在王二狗身上。

王二狗憋紅了臉,拳頭攥得咯咯響:"她們"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們明明一心救人,她們卻"

"她們沒錯。"李大夫突然打斷,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婦人忌諱,自古有之。你們可知道為何自古女醫稀少?"

林小草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尖。鞋面上還沾着早上去鄉下看診時蹭上的泥土。

"不是因為女子學不會醫術,"李大夫繼續道,"而是因為這世道給女子設了太多枷鎖。"他轉身走向藥櫃,取出一卷泛黃的絲線,"從今日起,你們要學習這個。"

陽光透過窗棂,照在那卷陳舊的絲線上。絲線泛着柔和的光澤,上面隐約可見細小的結節,記載着無數次的練習與使用。

"這是"周清荷好奇地接過絲線。

"懸絲診脈。"李大夫的眼中閃過一絲追憶,"我年輕時,曾為一位官宦小姐治病。閨閣女子,連面都不能露,全靠這絲線傳遞脈象。"